有一日会走,容决当然也不例外。
薛嘉禾提了裙摆站起身来,她平静地拍了拍沾在上面的叶片,对沉默不语的容决道,“既然摄政王殿下能想明白就最好不过了。时间不早,回长明村吧。”
容决冷笑,他抬头盯住薛嘉禾,眼神比十一年前的少年更为凶狠锋锐,“我想听的是你对我一句道歉?”
薛嘉禾扬眉,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容决跟捕猎的豹子似的欺身逼近,按住她的肩膀往后掼去,一眨眼的功夫便天旋地转,失去平衡向后跌去的薛嘉禾下意识闭了眼睛准备迎接将至的剧痛。
可落地之间,容决的手掌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两人跌倒在叶片堆里,带起一地新老混杂的树叶,却一点也不痛,倒是肩膀被人牢牢按住的桎梏感分外明显。
薛嘉禾睁开双眼,双手都在别处的容决正一口气将落在她脸上的半片叶子吹开。
被气息打了一脸,薛嘉禾又条件反射地紧闭了双眼,而后轻叹了口气,“所以我早就说了,摄政王殿下在我身上不过是浪费时间,我早就劝过你。”
“你别说话,我来说。”容决火大地放松了两分手上的力道,察觉薛嘉禾没有逃跑的意思才面色稍霁,“你一直都麻烦得很,我难道今天才知道?”
薛嘉禾拧了拧眉,倒也没反驳什么,她静静地看着容决,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虽然看起来一点不挑食、什么苦都能吃,其实只不过是强迫自己将不喜欢的东西也咽到肚子里去,还刻意装得毫不动容。”容决冷声道,“是不是?”
薛嘉禾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做人哪能真没有喜好?
“我在汴京时,对你说过每一句重话,对你认识的人做过的每一次威胁,你嘴上说着扯平,心里其实都记得清清楚楚,是不是?”
薛嘉禾:“……”又不是生病失忆,哪能想忘就忘。
“去护国寺时,你明知道我故意给你卖的破绽,但你还是毫不犹豫地跑了,是不是?”
薛嘉禾:“……”那时候不跑,以后就真的没有跑的机会了,容决故意疏漏就这一次,她会不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其实你也知道,你这次从我手里跑不掉了,所以才急了,又跟我摊牌又故地重游的,”容决拉近两人间的距离,他几乎是用鼻尖顶着薛嘉禾的鼻子问,“想找理由逼我放弃,我说错没有?”
薛嘉禾不由得蜷起手指拢在了掌心里,觉得有些困窘难堪。
她做这些事时,其实脑中并没有一下子便将这些想得如同容决说出口这样清楚明白,只是顺着自己要远离他的心意去做了。
被容决眼睛对着眼睛一字一句剖析出来,简直就好像在他面前没穿衣服一般。
“所以摄政王殿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是个……”
“你是很麻烦啊!”容决啧了一声,他烦躁地道,“我知道你是这么麻烦,但我连这些都喜欢,我跑来长明村前就全都知道这些,但我还是追着来了——这么说总行了吧!”
薛嘉禾被扑头盖脸像是训斥似的话语砸了一脸,一时间竟真分不清容决到底在骂她还是夸她,“我好像没办法……”
她不像容决,在察觉前路可能有危险时便会断然止步,容决却是要卯足一口气从断崖上跳到对面去的人。
“还担心你要是给我机会谁来给你机会……”容决深吸口气,觉得涌进胸腔的像是无处发泄的怒火,又像是薛嘉禾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和抵抗,“当然是我给你机会。我容决这辈子要是对你变心,别说什么地位金钱,我命都一起给你随意处置总行了吧!”
容决一通吼完,盯着好像就这么在他面前走神了的薛嘉禾等了片刻,转而抽手捏住她的脸,森然道,“薛嘉禾,说话。”
这么说着,他却很是谨慎地控制住了手上额力道。
“……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薛嘉禾半晌才开口抱怨,“赌咒动不动就把自己的性命押上去。”
“少顾左右而言他,不这么说你听得进去?”容决哼笑着道,“等着,我这就回去纸笔立字据改章。”
他说得咬牙切齿,不像是要去立字据,倒像是要提剑杀人去的。
薛嘉禾肩膀一轻,见容决收手要起身,下意识地抬手捉住了容决毫无躲避之意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