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还算是正常登基,徐氏皇朝的血脉亦仍旧纯正,故诚王登基之后,朝中并无太多反对之声。
皇族之间互相残杀,历朝历代皆很常见,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幌子,臣子们才不管谁当皇帝。而东平郡王等人被冠以“谋害建昭帝”的罪名,死得其所,则诚王登基,自然也就无人追究了。
而这也令得元光朝政局尚算平稳,建昭旧臣基本都留任原职,并无大规模任免的情形。
坐上龙椅后,元光帝唯一的大动作,便是废掉内府,只留下金执卫一卫。接下来便是耽于酒色,后又沉迷修仙,让人根本无从观察起。
至少以徐玠眼光来看,他分辨不出朝臣与元光帝的亲疏关系,也找不到那个真正得利之人。
总不会满朝文武齐倒戈,助诚王夺位吧?
也正因理不出头绪,故徐玠才要送父王一份前程。
打草才能惊蛇,蛇行则必留痕迹。
如今,行宫走水就是那根打蛇棍,而他要做的,便是静等着毒蛇出洞。
念及此,徐玠面现淡笑,神情放松了下来。
约莫小半盏茶后,东平郡王满头大汗地挑帘而入,“叭”地一声,将一沓身契拍在了案上。
“金家的,活着的都在这儿了。”他抹了把汗,撩起衣摆摊坐在椅上,顺手拿起扇子在脸旁用力地扇。
天气虽然凉快,可他紧赶慢赶了一路,却是热得很。
“多谢父王。”徐玠眉花眼笑地拿起那沓契纸,逐一翻开细看。
嗯,十八口人,一个没少。
齐活了。
麻溜将之收进袖笼,再抽出手来时,徐玠的掌中,便多出了两枚古色古香的铜钱。
正是东平郡王赠予他的那两枚古钱……的仿制品。
咳咳,之前银子不大够使,他就把古钱拿去换钱了。
反正他爹也瞧不出来。
果然,东平郡王此时已是两眼放光,将扇子一丢,坐直了身子,甚至还整了整衣襟,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徐玠心道果然如此,他爹还真没认出来。
随后,他振袖而起,神色亦陡地一变。
刹那间,威严与肃杀的气息从他的身上弥散开来,仿佛那一刻他不再是他,而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垂眸便是俯瞰众生;抬手便是行云布雨;尘世间的一切,皆逃不过祂的法眼。
他庄容伸出右手,掌心朝下,五指一松。
“骨碌”,古钱落于案上,各自翻滚数息,复又停下。
一正、一反。
慢慢阖上双目,徐玠飞快地掐动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东平郡王身体前倾,大睁两眼盯着他翻动的嘴皮,一脸地虔诚与热切。
数息后,徐玠张开了眼。
清幽冷寂的一双眸,虽是凤目,顾视之际犹有龙目之威,令人不敢逼视。
不知何故,这一刹儿,东平郡王忽然又生出了正与某个老头儿对峙之感。
“此卦火地晋,下坤上离,象曰: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少年轻启双唇,吐出一连串公鸭般的音线。
肃杀与威严,当下损去一半儿。
徐玠抿紧了嘴,面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这声音忒煞风景了。
可没办法,他现在委实还嫩得狠,便卯足了劲儿也发不出那等低而磁沉的喉音,还要再等个一年半载之后,他的声音才会真正动听起来。
他惆怅地想着,面色仍旧肃然,清了清嗓子,继续用公鸭音说道:“晋者,进也。上卦有离,离则征伐、则兵戈,奋而进取,则有所作为,退而自守,则前功尽弃。且,初六晋如摧如,独行止也。而九四贞厉,位不当而当、行不端而端,贪则必无所成也。”
东平郡王虔诚地听着。
虽然没大听懂。
可是,听着就很厉害的样子呢。
并且他知道,徐玠很快就要解卦了,用平常人能听懂的言辞,深入浅出地将卦相道个明白。
果然,说完上述那段话,徐玠身上的气势便松了松,整衣而坐,两枚古钱亦纳入袖中。
该说人话……不是,该说正常话了。
东平郡王马上凑了过去,一脸紧张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为父这趟差事好办不好办?”
有没有油水?
能捞多少?
看着他瞪得铜钱样大的眼睛,徐玠忖度片刻,沉声说道:“父王只记着,如果许、潘两位要去……”
他忽地抬头作观望状,又蹙眉沉思良久,方才续道:“……若他二人要去往京城的西或西北方向,亦即乾宫之金位,父王您一定要跟过去,那个方向举凡门前有水的,您一定要多多留心。那九四之位,正对着这个水字。水为财,贪之则妄。父王谨记。”
言至此,他蓦地直身而起,拢袖向东平郡王行了个大礼,恭声道:“儿不孝,父王名讳亦与此卦相同,儿方才说了好几次您的名讳,请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