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徵这回倒是没有作势要玉枝少说两句,而是硬生生的挤出两滴眼泪来,委屈的低下头,一只手轻轻的擦拭。
萧道成看向谢徵时,谢徵又故意微微侧身,避过他的视线,这样的“委屈”和“隐忍”,尤其令萧道成疼惜,萧道成火大,当即就训斥起沈攸之来:“沈攸之!你给朕讲清楚,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攸之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又被萧道成这般逼问,自然甚是为难,他如今恐怕是连想寻死的心都有了,他也同玉枝一般,当下就跪倒在地上,解释道:“老臣……老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棺椁一打开,老臣也以为谢昱的尸骨就在里头,可谁知道……”
不等沈攸之说完,萧道成便出言打断,斥责道:“朕要听实话!”
沈攸之诚惶诚恐,亦是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嘟嘟囔囔的说:“这……这就是实话啊……”
萧道成仍然板着脸,一言不发。
他若开口斥责沈攸之倒还好,可他一句话都不说,却是更令人惊怕,沈攸之仔细想来,最终是灵机一动,连忙又为自己辩白:“陛下!陛下,您且听老臣一言!今日之事,倘若当真是老臣设计陷害山阴县主,那老臣必然要将谢昱的尸首挪走,只留一副空棺材在里头。老臣又不是傻子,何至于将谢昱的棺椁藏在底下,这不是等着叫人看穿陷害山阴县主的把戏么?陛下,老臣冤呐!”
沈攸之做了这样不恰当的假设,此番辩白,可谓是剑走偏锋,可事到如今,种种证据都指向他,他也不得不如此为自己开脱罪责,他这一番解释,也的确颇有成效。
萧道成的态度,果然就缓和了些,他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攸之,斟酌道:“你的意思……”他并未继续说下去,可言下之意,正是怀疑有人故意设计今日这么一出戏,想要一箭双雕,同时害死谢徵和沈攸之。
谢徵和沈攸之,在党派之争中,分别站在萧赜和萧晔身后,倘若这两个死了,最终受益的,无疑是萧映,这似乎也正解释了萧映今日为何会平白无故的来此“看热闹”。
萧道成总归是头脑清醒的,他未敢断定今日之事,究竟谁是谁非,便只是本能的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萧映一眼。
萧映自是目光闪烁,微微垂首,不敢与萧道成对视。
谢徵深知萧道成一向器重沈攸之,今日这事,他是断断不会降罪的,更何况无凭无据,他更不会轻易处置自己的股肱大臣,她深谙这个道理,于是又在萧道成跟前卖弄起自己的大度来,言道:“陛下,沈将军言之有理,今日之事,恐怕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的。”
萧道成见谢徵忍让,心中甚是赞许,他也知此事不简单,于是不再一味的问责沈攸之,可沈攸之欺上瞒下,目无法纪,也确实不可轻饶。
“来人,传朕口谕,即刻命御史台彻查移棺之案!至于你,”萧道成睨着沈攸之,想了想,才道:“以权谋私,知法犯法,自己去廷尉署领五十杖,另外,暂且停职,配合御史台调查。”
“谢陛下开恩!”沈攸之感激涕零,叩首在地,比起死罪,杖责五十和停职,真的轻了许多了。
萧道成看着沈攸之,冷哼了一声,这便拂袖而去,曲平与陈庆之紧随其后,众人欠身的欠身,作揖的作揖,目送圣驾离开。
裴惠昭抬手掩面,柔柔弱弱的打了个小声的喷嚏,萧赜听到,许是因为感激她今日进宫请来圣驾,震慑住了沈攸之,又许是感激她不辞脏臭,找到谢昱的尸骨,替谢徵解了困,又许是因为裴惠昭是他的妻子,他走到她身旁,轻语道:“快些回府吧,当心受凉。”
萧赜罕见的温柔,着实令裴惠昭受宠若惊,自从谢昱死后,萧赜可是从未像今日这般关心她过,甚至她嫁进萧家七年,萧赜对她的笑,也绝不超过十次。
裴惠昭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里瞬间就湿润了,她恐被萧赜察觉,赶忙抬手粗略的揉了揉眼睛,萧赜问:“怎么了?”
裴惠昭由衷笑道:“没事,风沙进了眼睛。”
她说完,忙不迭走了。
谢徵于是也跟随桓陵离开,启程回府。
二人坐在来时的牛车里,玉枝骑着桓陵的马,与曾琼林在前头开路,侯府一众部曲则是跟在牛车后,一行人声势浩大,不亚于萧道成的圣驾。
桓陵紧挨谢徵坐着,见她脸色发白,嘴唇毫无血色,不由分说便拉过她冰凉的双手,用自己的手紧紧捂着,说道:“虽说如今已是四月天,可也不能轻易淋雨的。”
谢徵没有收回手,更没有躲避他,却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桓陵于是先开了口,问道:“今日那副棺木,你如何看?”
谢徵微微低着头,脸上竟有一丝娇怯,她不与桓陵相视,只道:“沈攸之说的没错,他要想设计陷害我,必然做得干脆利落,断不会将证据留在眼皮子底下的。那座坟茔,他此前定也动过,不过,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先将一切都布置好了。所以,沈攸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副空棺椁,他也因此更加确信我就谢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