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北地的风光如豪迈厚朴的儿郎,那么南地的景色便是柔情似水的娇娥。 而将整个大周风光截然分为二者的,即是东西走向的浩浩广江。 日轮初升,横亘远处的天地交接处,似火的光芒映红了两岸草木,映红了浩瀚江面的粼粼波光,也映红了船头一人的月色衣衫。 “日出江花红胜火呐……” 感慨油然而生,船头的少年喃喃自语。 这样的风光,在北地可是从来都没法见到的。 “林哥儿以前来过江南?” 一道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少年不由回头。 看着从船舱中掀帘而出的公子,少年嘴角抽了抽,唤道: “姬兄。” “我说这么早的怎么不见人,原来是跑到这里赏景来了。”那位鸡胸笑着走到少年身边。 “日已出还言早,那姬兄此次府试怕是无望。” 少年说话毫不客气,换做一般读书人听到这晦气话,只怕早已跳脚,谁知那姬姓公子却不但不恼,还笑着拍少年的肩膀。 “你这厮太坏了,这么毒的话都说的出来,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脚。”少年错开肩膀的,白他一眼。 姬公子反而更乐呵,“瞧瞧,我就说吧,你这性子一点也不像是北地来的儿郎。说吧,是不是以前来过江南?” “不是。”少年言简意赅,继续看着眼前的盛景。 姬公子一脸不信的撇撇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用了乐天居士的《忆江南》,还说没有南下过,糊弄谁啊……” 少年听着姬公子嘟囔,没有接话。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可是如今已经入了夏,这广江的水呀,还是如蓝如靛。 从青城到寿州一个月,再从寿州南下半月。 如今,她终于要踏上那记忆中熟悉的土地了。 天歌闭上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江风,任由其恣意抚弄。 …… …… 船上的生活过分枯燥,若说最开始还有些新奇,到最后四面只有江水之时,就只剩下看不到头的无趣。 尤其在最后几天,宋千和宋婶齐齐晕船之后,孙三又忙着照顾二人,剩下天歌一人就只能坐在船头吹风。 当然,每次吹风,都少不了一个人来搭话。 这人便是那位姬公子,姬修齐。 姬姓乃周公后人之姓,当年周公宣扬礼乐,让西周王室煊赫一时,然而周公姬旦的这位不知多少代的后人姬兄,却一点也没有继承周公的美德,一点礼数也不讲。 当初寿州码头船只吃紧,姬修齐本是商量好了和一位络腮大汉同船,谁曾想看到天歌等人的时候,又死皮赖脸的上前求着要跟天歌等人一道。 说是什么络腮大汉面相太凶,万一路上将他劫了怎么办?他还等着参加今年的府试然后攒钱娶媳妇儿云云。 只是姬修齐不曾注意,在他扒着天歌说这话的时候,那络腮大汉正站在他的身后,听了个完完全全。 人家原本寻思着要开船了,却不见姬修齐的人,特地寻来来喊他,谁知道却听说这么些话。 络腮大汉气得当时就要揍姬修齐。 先前是谁说这位大哥满脸络腮胡子,瞧上去特别有安全感,一路结伴同行再靠谱不过的? 果然书生的嘴,骗人的鬼! 络腮大汉很是受伤。 当然,大汉到底是好大汉。 在周围人和姬修齐书童的劝阻下,并没有真将这家伙揍一顿,只是愤愤然甩袖离开,让船家开船先走了。 这么一来,姬修齐就彻底没了船可坐。 于是他继续眼巴巴的求天歌,还控诉天歌好狠的心,先前他快要被揍的时候也不知道伸出友善的援手,如今见他没法坐船了,还要狠心丢下他。 若是他因此耽搁了行程,从而影响了府试的复习,科考失败就没法参加国试考状元,更没法娶媳妇儿传宗接代,不能传宗接代就对不起列祖列宗更会老无所依…… 说得天歌好像比那些负心汉还人憎鬼厌。 天歌懒得理这个人,他能不能娶媳妇儿,能不能传宗接代关她什么事? 更何况哪里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谁曾想,天歌进船不理他之后,却被姬修齐捡了漏,跑去求了心软的宋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勾地宋婶前来跟天歌说情,最后在临出发时成功混上了船。 木已成舟,总不能将姬修齐真的丢掉江里喂鱼,但天歌却还是对这个人不放心。 最后她将姬修齐拎着领子垂在江上,逼问之下,才让他说出了实情。 之所以非要混上天歌的船,只是因为天歌长得太好看。 看到长得好看的人,他就喜欢。 听的天歌大骂神经病,差点真将他丢到江里去喂鱼。 最后在天歌看到姬修齐身边那个漂亮书童的时候,就算是死活想不明白,她也不得不相信,这人或许真有什么怪癖。 为了不跟这奇怪的人待在一块,天歌丢给他一面镜子,让他抱着镜子看自个儿慢慢喜欢去。 可是纵然镜中的姬修齐自己也算得上美男子,但哪里有眼前活生生的人好看? 是以一路南下,姬修齐就变成了天歌的跟屁虫,天歌到哪他到哪,若不是还怕被丢到江里喂鱼,只怕晚上都要抱着被子来天歌的仓里睡觉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睡在外面的孙三有次将抱着被子偷偷进来的姬修齐当做歹人揍了一顿。 因此对于这么一个变态,天歌简直避之不及。 也不知道这种人如何修身齐家。 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 心有所待,半个月的时光,若是忽略姬修齐的存在,其实还是很美好的。 尤其是眼见杭州越来越近,天歌眉眼间已经有了藏不住的期待与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