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组像什么样子,提六十!年关来临之前需把配比调出来!”
需知得配比溶液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让外行人李泳看会觉得先头四四三的硬度就很好,摸索成半吊子的江观潮觉得还能精益求精到四四三点五,曹公一来就说不准了。老头犟得很,不求最好只求更好。
挪移到黄河口岸的考工部怨声载道,倘若说有谁高兴的,无疑是卸下重任的江观潮,他隐秘地兴奋了半天,把试验步骤记录方式刀笔吏刻下的数据填鸭式的塞给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毫无羞耻心地撂担子不干了。
——年关临近,他养半年的鸡鸭猪差不多能宰了。
……
“四月已过,玉米发二批,此物四月可收割一茬,天气转冷,石数不及上回丰裕……”马车轮子一颠簸,笔在纸上落下豆大的墨点,他浑然不在意,为示尊重他寄给皇帝的折子总是要找人代临摹遍的,他的狗爬字实在不堪入目,唯恐刘彻看了会字面意义上的睚眦欲裂。
皇帝让他写信,黔首不得不遵旨,头次写他琢磨许久,最后请教张骞写了封马屁与实质内容并存花团锦簇的文章来,结果皇帝不是很满意,寄来的回信字里行间中透着一股子兴致缺缺,老练的太中大夫抓他研究半天说:“陛下想看点落到实处的。”虚的假的装的一概不想看。
江观潮心说刘彻屁事真多,找温暖与真诚何要拴在他身上,满朝文武后宫佳人还找不到一所心灵港湾?他狐疑道:“张兄,你没跟陛下提太多我之事吧?”
张骞气短胸闷,却眉眼清明:“不过是提几嘴江郎之才,其余一概没说。”至于刘彻在听闻他烈火燎原千里单骑走西域时的波澜壮阔,都被用春秋笔法隐去了。
江观潮觉得不对,张骞这人就是空心葫芦,外头锯嘴,心眼里黑不隆咚,但他忖度着君臣有别,更何况就算他吊在刘彻耳朵边上尬吹也解释不了对方过分的熟稔。
他敏感得很,刘彻演技拙劣,费尽心思隐瞒半天,还是给他揪到端倪。
他想:总有天得把小秘密扒出来。
他兀自沉思着,耳边忽然平地起惊雷,费烙半根瘦竹竿身已探到方寸洞窗外,声音像是乱嚎叫的鹧鸪:“哎哎哎哎哎!是曲辕犁吧?”
傅长机把他撞一边,脸堵住最后一丝冬光:“还真是。”
江观潮蜷缩在逼仄的车厢中:“省省省省,若想凑近了看就从马车下来。”别侵占他的生存空间。
费烙欢呼一声,掀开车门,没等马蹄子止步就哐当声跃下,傅长机场面话地念叨两句“太不庄重”,也紧随其后,江观潮坐车上,只觉得车底轱辘地震似的震了两下。
他伸胳膊伸腿,从朵烂死在阴暗角落的蘑菇变成了向阳的太阳花,终于能伸直腿了!
……
天寒地冻,朔风猎猎,千亩良田凝成板,农人已开始休养生息,按理说长短铁犁也入库,万没有再拿出来用的道理,傅长机费烙撒欢狂奔,凑近看才发现,围着跳锅边舞的是同样下九流的农官。
大司农考工处,搞浓的搞机械的一样被堂皇的正经官所鄙夷,偏偏他们还有点“文人相轻”的味道,互相又看不起。
江观潮懒得看他们斗鸡眼,车行到这里已经进入“试验田区”,他下河道,河东追风岭附近的田产却没闲着,农官熙来攘往,俨然将这当做大型进修场所,集观摩学习下乡再推广为一体。
北方的麦一年只可熟一次,玉米却不同,郑单958是繁育周期为125天的中短程玉米,便是冬日无大棚,只要掐算得好,一年收两季却是可以的。
两亩狭地再也塞不下膨胀玉米粒子,被划为试验田后,追风岭附近十里八荒的荒地顷刻间被重新丈量开垦成良田,江观潮放眼望去,全是折断后还没来及收拾,随风飘摇的玉米杆子。
他一个芝麻点大的人伫在田埂边上,也亏得收拾远人能望见,曹襄心头原来只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等穿着粗布褐衣撒腿跑了两里地,眼中模模糊糊勾勒出江观潮的影子,才运气下沉丹田中猛地炸出一声:“江先生——”
江观潮笑嘻嘻的,也无甚久别重逢后的欣喜:“是你啊,怎么,你娘放你出来种地了?”
曹襄先头跟他一起下河道,让他治水是不可能的,找个合适点的句子就是他要“上山下乡体察民情”,而恨不得把他攥在手心里的平阳公主还以为驽钝的儿子开窍了,准备伴随刘彻左右溜须拍马,好好刷一波存在感。
有这样的好机会,她是绝对不能放过的,她都恨不得亲身上阵扎个公主帐跟着治水,更枉说把儿子送下去。
弊端也是有的,等刘彻班师回朝他也灰溜溜地跑回河东,曹襄多少认识到自己在灾区除了证明他是个废手脚的累赘外无甚别的作用,回来时心情不很低落。
——然后就一颗心扑倒玉米上了。
平阳公主恨江观潮恨得咬牙切齿。
曹襄热心招呼:“江先生在河东呆几天?”
江观潮:“一旬有余,我与曹公请了十几日的假。”等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