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司令从天津撤回以后,奉军占领天津地区,直逼北京。其实鹿岳琦心里明白,即使他继续在天津坚守,也阻挡不了直、奉联军的进攻,失守只是迟早而已。他已经做好准备,放弃京津,带领部队撤退至位于北京西北郊区的昌平县南口镇,那里是通往绥远的交通要道,燕山山脉的一个山口,地势险恶,易守难攻。 冯天虎得知不日便要离京,终于回了家。 已经三天了,他一直住在司令部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面对刘凤欣,只是一看见她的面孔,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午后——其实,他一直没有从那里逃出来。 这种分离对他来说既是解脱,又是折磨。看见时,控制不住的想逃开,看不见时,又疯狂的思念。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他恨自己竟如此懦弱。 冯天虎进门时刚过晌午,四月里的阳光和煦明媚,刘凤欣正在院子里哼着摇篮曲,哄着儿子午睡,那歌声绵软清澈,好似莺啼。 院门被推开,刘凤欣抬头,好听的歌声便戛然而止。三日不见,如隔三生。两人对视三秒,冯天虎脸色黯然的低下了头,刘凤欣却抱着孩子直奔了过去。 “天虎,你这几天忙什么呢?怎么忙的晚上也不回来?”刘凤欣抱着孩子扑进冯天虎怀里,额头抵着他带胡茬的下巴,那微痛的触感却让她觉得如此踏实,心安。 令和在得知事情原委之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跟刘凤欣明说,对于善良的凤欣姐,得知真相只会更残忍,这几十条人命现在是背在冯天虎一个人心里,多一个人知道,只会多一份愧疚和痛苦。所以她只能安抚的骗着刘凤欣,说他太忙,忙完了就会回来——也许只有时间才是最好的解药。 冯天虎下意识的抬手想抱住依偎在怀里的女人,可他的手刚刚触及那柔软的身体,却又像被刺痛一般的弹开了,心里竟然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犯罪感。 “这几天,我、我一直忙……你跟孩子过得都好吧?”这问候生硬的不像冯天虎说的话,这张嘴以前是从来不会说出这么正经的话来的。 刘凤欣感觉到他奇怪的动作,听着那别扭的问候,似乎看见了那个曾经跟自己耍无赖的男人正在朝她挥手告别,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天虎,你这是怎么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了?我哪里惹你厌烦了?!你能不能别这个样子?!” 刘凤欣突然的崩溃吓得怀里的广和大哭起来,都说孩子跟母亲心连心,最能感受母亲的情绪,此刻这个哭泣的小小稚子,不知是否明白什么是恐惧和绝望。刘凤欣看着怀里大哭的孩子,也跟着一起埋头痛哭起来。 还在门口立着的冯天虎见状简直心如刀割,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伤害正在哭泣的这两个人,而事实上,这两个人,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他走过去终于拥住了刘凤欣:“凤儿,别哭了,你哪都好,是我不好……你看孩子吓的,快别哭了,先进屋吧。” 他拥着已经崩溃的刘凤欣向房内走去,进了门,又从刘凤欣怀里接过孩子,慢慢的摇着,哄着,可这小人儿仿佛能洞察人心,能感受到父母之间的悲伤气氛,哄了好久,还是哭个不停。 刘凤欣哭了一会儿,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她拭了泪,走过去默默的从冯天虎怀里接过了孩子,却并不看冯天虎:“你今天这个时候回来,是有话跟我说吧?” 冯天虎闻言有些尴尬,本来是回来准备告别的,告别的话本就难开口,何况刚才进门的时候还惹得这娘俩一顿痛哭,他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见冯天虎愣在原地,刘凤欣心中的猜测便更确认了几分。就像她之前说过的,虽然她没读过书,只是个戏子,可是她不笨,也不傻,她之所以相信冯天虎是因为忙而不回家,只是愿意这么骗着自己罢了。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刘凤欣依然没看他,只是专心的看着怀里的广和。 “我……是。”冯天虎想不到更委婉的方式,只有直接面对了。 刘凤欣缓缓的转过身,面对面的看着有些萎顿的冯天虎,目光决绝:“我要跟你一起走。” “凤欣……” 冯天虎正欲开口劝,却被刘凤欣坚决的打断:“不管你说什么,这一次我一定要跟你一起走。” 如果是往日的冯天虎,他肯定会使出各种流氓无赖手段,连哄带骗的让刘凤欣就范,可是这些日子,他已经被他自己折磨的几近崩溃边缘,人,都是有极限的。 “凤欣,你听我一句行吗?你跟孩子在家呆着最安全,令和在这也能有个照应,去西北先不说条件艰苦,这一路上都在打仗,太危险了……”冯天虎的姿态近乎哀求。 “就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刘凤欣的目光更加凌厉狠决。说完,她不再看冯天虎,回身把已经睡着的广和放入小床上,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起自己和孩子的东西来。 冯天虎愣愣的看着刘凤欣把一摞摞的衣物都搬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又找来包袱,箱子开始打包……刘凤欣的疯狂让他血往上涌,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里嗡嗡作响,他再也抑制不住一直积郁在心里的所有苦闷,那些愤懑、愧怍、内疚、自责、委屈以及所有不可名状的坏情绪终于冲垮了他心中的堤坝,井喷式的爆发了。 他一把将桌子上的所有衣物都掀翻在地,抓着刘凤欣的手腕把她压在墙上,眸子里再没了往日的温柔,尽是能把人烧焦的火焰:“刘凤欣,你闹够了没有?!我的话,你是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