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野,人迹罕至。 “我走了,哥。”洛爷眯起眼睛,远远地看到一位少年,朝他摆摆手臂,露出模糊的笑容。 “阿勇……”英俊老者的唇角浮现出迷茫、怅惘的笑意,随即,他自然而然地向那少年奔去。只是,那名曰阿勇的少年已消失不见了。 洛爷缓缓睁开眼睛,醒了梦,眼角有一点儿湿润,四周笼着一团黎明前的似是而非的黑暗。“阿勇……”他喃喃呼唤,心中也似腾起一团融化不开的黑暗。 克制而柔和的敲门声促他回过神来,“说吧……风云。”一阵不祥的预感令心跳骤然加速,他依然平躺着,只是眼眸中闪现着泪光。 “明丽婶婶刚刚来电说……二叔,走了。”风云的声音若流水淙淙,温柔而哀伤地拍打着洛爷的心,“所以,爹,我们得尽快赶去医院。” 公路上,晨光从清澈无云的天空中均匀地洒下,照耀着闪闪发光的前路,以及车子里每个人的肃穆脸庞。 医院正门口,迎接他们的自然是陆明丽,准确地说是现阶段只有她而已。“早。”她想了半天才对洛氏之主说出一个字来,脸庞上挂着泪痕,带着几分因疲惫、痛苦、矛盾、怨恨而生的木然。 “我先去看看他。”洛爷甩开众人,独自去寻他那人生已落幕、完结的兄弟。于那个时刻,洛氏兄弟的确需要有那样独处的空间。而空间之外,风云君子也拿出气度与智慧,得体地抵挡一切,又照料一切。 “听说葬礼要在这里举行?” “是的。火化之后,骨灰要带回罗利,安葬于秋水墓旁。” “哦……这种安排,阿丰同意吗?” “这是二叔的遗愿,已得到了大家的理解。” “哦,”夕阳西下,洛宅的会客厅里,安坐在皮沙发里的铎爷抱起了双臂,目光停在风云嘴唇周围冒出来的黑青色胡茬上,“看来你已经安排、也决定好一切了。”风云立刻领会了话里的深意,遂回应道,“总是要有人来安排、决定这些事的。” “也对。总之辛苦你了。”铎爷放下茶杯,看了看跟西服外套极为相配的限量版瑞士表,起身告辞,“既然你岳父已歇下了,我就不打扰了,替我问候他,安慰他吧。有任何需要,随时来找我。” 风云道了谢,将铎鞘之主送出门,庭院里,守候在车旁的向长久紧忙打开后车门,恭敬地迎候他的老板。 “风云。”长久刚刚发动了车子,铎爷竟降下车窗,呼唤风云的背影。风云便转回头,重新走至车前,谦和应道,“您请说。” “呃,”铎爷有些诧异,他这样拥有数十载沉淀与故事之人,却回想不起自己刚刚为何要叫住眼前这个如仙似画的人物。 “你也,注意休息……”他搪塞了一句,随即关闭了车窗,倚回座椅里。我这是怎么了呢?莫名的感慨袭击了他的胸口,他干咳一声,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也许,不得不说,在此番较量中,戚风云取得了意味深长的胜利。这感觉糟透了。 “好不容易见了面,却始终没跟你堂哥聊几句……为什么?昨晚我便想问你了。” 途中,猛然听到此话,向长久立即看了眼后视镜,老板仍在闭目养神。 “他是一潭水,我是一颗石子,即使整身投下去,也晃荡不出多少波纹。” 铎爷睁开眼睛,笑了。“臭小子,嘴巴还挺厉害的。” “跟您在一起久了,自然沾了光。” “我可从未妄自菲薄,说自己是一颗石子儿。” “跟您在一起久了,才悟出人与人之间天差地别,我也只能是石子了。” “哦,你是石子儿啊。”铎爷来了兴致,微微探出身子,决定逗弄一下他的司机,“但你却说——跟洛爷在一起待久了的向太平,是一潭深水——足见我和洛爷也是天差地别的喽?” “哎呦,您看,我就是个开车的司机,说起话来怎么可能不漏风呢?您海涵。” “好吧。既然你都告饶了,我也就无法穷追猛打了。”铎爷稍稍偏了下头,耸了耸肩。 “多谢您。”长久舒了一口气。 “我可以允许你说话漏风,但铎鞘的风声,是不可漏给外人听的。” 听闻此言,长久身子一颤,随即朝后视镜轻轻一瞥——铎爷已经重新窝进座椅里,笑容亲切。他立刻挪开了视线,“我知道了。”尾音又飘又抖。 “好好开车吧。”铎爷又开始闭目养神了。很多时候,他的本意并非击败他人,比如此时,让弱小的石子颤抖就是无趣的。非常无趣。 “非常无趣。”清晨,山顶庄园里,周澎湃站在一处分外陡峭的悬崖边,一边极目远眺,一边跟身侧的周响抱怨,“洛枭勇之死竟能耗去公众视野里如此多的关注度。是的,虽然很无情,但我就是这个感觉。”这番话让听者感觉到有些恶心、无言以对。 两个人默默行走起来,以便欣赏山崖上斜斜生长的倔强松柏及不知名的树木。它们,虽各自疏离独处,却造化出独特的姿态与风骨。看了一会儿,周响冷不丁地说道,“您不是觉得勇爷之死所获得的关注度无趣……而是,戚风云不在罗利,无人斗法……很无趣。” “笑话。”周爷顷刻冷笑道,“足见是我高估了你的见识。”抛下这话之后,他便败了兴致,转头朝别墅的方向走去,转眼间消失在周响的视野里。不幸言中了啊。周响怔怔地站在原地,缩了缩脖子,皱了皱眉头,跟着往回折返。 然而上班的路上,周爷耳畔一直回旋着周响看似无意间说的那句话——无人斗法,很无趣。会是这样吗?无人斗法很无趣?!内心自问着,然后转瞬间又自答——不。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