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无论是尔湾还是罗利,但凡于圈界中度日的人们,感情与思想都在关注着同一件事。那种作为茶余饭后谈资之唏嘘与感慨,如同许多鸟儿凑在枝头咻咻交谈之热闹、繁盛。 此刻,天空是一副将雨的样子,空气里蕴着紧迫的湿润。铎鞘之主立在书房里,欣赏着墙面上那一幅霍深让临写的兰亭序,感受着字里行间缓缓流淌的清丽气韵。于难得的无人打扰的清净正午,这是极有耐心、极其用心的观察,意在通过可见的冰山去窥探深藏于海面下的巨大冰体。 一个偶然的契机,便可孕育一条鲜活的生命。多年之后,一份不可说的机缘,又将沧海遗珠送达至霍氏家门。虽然势必会造成一些困扰、伤害,折损一些体面,打翻几盆狗血,然而,相信,能书写这样一笔好字的君子,能接续驰儿断指的医者,定有本领熬过去的。最终,胥江铎收拢了思绪,点了点头。 “这是我常来独处的地方。”密林深处,静湖岸边,坐在一块巨石上的深让朝不远处的笙箫轻声道,“很抱歉,过了这么久,才知晓、明了了你的存在。无论如何,能做你的父亲,我很荣幸。” “可我却不知该怎么办。”笙箫望着父亲,眸光茫然却清澈,“实话实说,我对您……”他不自觉地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没有感觉。当我看到老板,不,大伯偶尔冲我笑、哪怕只是给我好脸色的时候,我的心会跳得很厉害,既紧张、敬畏又亲切、温暖。但对您,没有感觉啊。可是,像做梦一样,您,竟就是我的父亲。” “慢慢来吧。笙箫。我也需要时间,好好适应新角色,但我已下了决心,来做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的父亲。” “可以吗?即使您不认我,我也是不会怨恨您什么的。相反,若您因为认下我而使原本的生活变得一团糟,我不会好受的。” “不。你别这么想。别这么想。接下来,毋庸置疑地,我的生活里会有你的位置。我会为你做很多父亲该做的事,如果,你有特别想要我做的,也可以提,我会尽全力去达成。” “那么,”笙箫抬起头,与父亲对视,犹豫着说,“我想带您去祭拜我娘,这是眼下我最想要您做的。然后,我想跟您去爬山、旅行,学写字,另外,若您觉得我有些天赋,我还想学古筝……我娘,为我取‘笙箫’这个名字,大概是有所期望的。” “好。我答应你,全部答应。”一时间,深让丢下了作为成年人的克制与顾虑,落了泪。 “深让认下笙箫,自然是件大好事。但是,接下来,我们霍家要如何安抚、应对芳菲与她身背后的罗氏呢?!”霍宅之内,深川眉头紧锁,与父亲商讨对策。 “今晨,你娘史无前例地给我打来电话。她说,约了亲家明日见面,并邀我同去。” “为了深让,她还真是肯付出啊。”不知怎的,深川顿觉胸口堵得慌。 “你这孩子,总是这样小气。为了你和晴儿,她也会如此的。”霍爷却依然如常地维护着陆明春作为一名称职母亲的形象。 “然而没用,至少我是不会买账的。”深川硬气地顶嘴,对于母亲的那种怨念,总是无法彻底释怀。 霍爷也不愿在此处与长子较真儿、争执,于是话锋一转,继续沿主线深入道,“明日见了亲家,我也想顺势把霍家对于笙箫的想法挑明了说,既然是深让的儿子,自然要认祖归宗,仪式可以不搞,但宗谱总要入的,名字要正式更名为霍笙箫。稍后,要联系律师,将财产合理地划分出一部分给他,至于遗嘱,我自然也是要修改出他的份额的。” “爹,我赞成您这么做。虽然罗爷听到这些势必会很不高兴,但事到如今,霍氏已决心为笙箫做的事情也就必须拿到台面上直说了。至于笙箫的母亲罗冰儿,”深川停顿了一下,本来,得知孩子的生父是自己心爱的弟弟之时,他已对这个虽欣赏却未曾触碰过的花样女子注入了莫名的恨意与嫌弃,但是,毕竟,她默默为深让生养了儿子,又孤孤单单地死去了……想到此处,他轻声说,“我建议将其安魂于霍家墓园,方便祭奠,您说呢?” “可以。”霍爷点了头,“但明日与亲家的话题里,不会有她。至于罗氏对于芳菲未来的担心,我会亮明霍家的态度,以打消其顾虑。” “对于深让与笙箫给罗氏带去的尴尬,您要如何安抚?!这可不是动动嘴皮子便可平息的。” “可以谈谈生意上的深度合作,追加投资或是资源共享,这方面你跟进就好。毕竟还有一个罗铮文正虎视眈眈、野心勃勃地盯着罗氏,我想,亲家非常需要霍氏的鼎力支持。” “罗铮文算个什么?!” “不要轻敌。他本就是罗氏的正宗嫡传,做起生意来绝对比深让出色。另外,他还是戚风云的挚友,文家的女婿,罗氏内部又有核心董事虞奈何的支持……” “只可惜,他的过去,过于灰暗、难看了。” “人人都有过去,我们如果过度地挖掘、放大他的过去,他势必也会拿深让与笙箫来反击咱们的。” “真想干净利落、悄无声息地干掉他!” “你最好只是说说而已,气话而已。以他在幽兰会锤炼多年的背景,是不可能被你轻易算计到的。所以,若你真想战胜幽兰之王,得靠大智慧。” “大智慧?!您说得倒轻巧,那是多么难修悟的啊。我呢,打算从本能与情感着手,去狠狠地打击他。任凭智力之差别天高地远,唯于这块近乎纯粹感性的原始领域,人人平等,毫无差距。” “爹劝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