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风云踏上归程。借着月光与后视镜,他正色望着游哉,“不愧是天才画家,的确创意卓绝。” “我如今只能算作没有执着精神的绘画爱好者。”游哉望着前路,低声回应,“更何况,魔王很难缠,我担心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嘞。” “放心,他没有纠缠你的底气的。”风云应道,“我会信守承诺,从此坦诚待你。” 两个人的眸光交汇在后视镜中,英俊的眼皆弯起浅浅笑意。 但游哉心中仍然很不安,因为不知道这种默契而融洽的状态能持续多久。他觉得总有一天会被解雇的。想到此处,他便收敛了笑意,默然不语。 “游哉,我有件事想拜托你。”风云开腔道。 然而游哉摇头道,“不,老板。世上没有两幅相同的画作。我无法再画一幅‘深谷南阳梅’了。” 风云将投向后视镜的眸光缓缓移开,转去看凄冷的暮色,无数光束铺满他周身的黯然……然而,那黯然竟就更加明显了。 这反而使得游哉感到一种莫名的伤感,在他看来,暮色正用极简的线条勾勒风云人物极力忘却的痛苦过去。 对不起,当时的那种水盈盈的灵感无法再从手指流出,挥洒、铺就成袅袅婷婷、如诗如画。然而,他没有说出口。 “风云,明丽公司的计划合作书看过了吗?”深让来电,单刀直入。 风云和缓地说,“董事会已通过了。”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 “太好了。这样合同很快就能签定了吧?” 你的心急不太符合你惯常的沉稳。风云想着,淡淡回应道,“需要让戚氏集团的律师团队看过合同再定。”这回答似一针见血地映照出深让的业余与不淡定。 “不过大致上应该可以水到渠成的。”这一句补充又似送上一颗定心丸。 “好的。预祝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彼此默契地收线。 我干嘛要表现得那么完美?引发风云人物的戒备是不明智的。深让脸上扬起深沉笑意。 风云则抱起胳膊,淡然地看着窗外无限夜空里的绵软云朵,心想——抱歉,你的心理战术我都懂。不过,对我而言,你这一出戏演得实在是不痛不痒不明智。 “怎么了?好像很开心。”深川来到心爱的弟弟身侧,关切询问。 “你怎么看戚风云?”他脱口而出。 戚风云?深川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冷冽寒光。 “我不喜欢他。”他不由自主地摇头回应。 “我也是,不喜欢他。”深让顷刻附和。然后,他进一步补充道,“但这种不喜欢里,也确实包含嫉恨的成分。” “那是你,我可不。一点儿也不。”深川紧忙撇清自己,然后斥责弟弟道,“他是什么出身?什么底子?也值得你嫉恨?!” 见深让并不反驳,他又加了一把火,“也许呢……你会因阮秋而嫉恨他。不过,若真朝这个方向深究细论下去,你最该嫉恨的是洛丘辰才对。” 深让的书房安静了数秒。 “我累了。” “我累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相视一笑。 “你静心练字吧。我回去了。”深川出了门,却迎面看到款款而来的母亲。他别开眼,低头端详自己那双不断交替前行的皮鞋……直到某一刹,一双复古而舒适的圆头黑皮鞋停在他脚边,他方缓缓抬头,与母亲对视一眼。 “近期……是否莫名突发剧烈而紧缩的压榨性胸痛、胸闷、乏力、出汗、恶心、呕吐,甚至是晕倒……”伴随着冷冷的眼神,她开口说,“霍氏家族不乏心脑血管疾病和猝死病史,所以往后,‘劳心劳力’的事务要少办些。”她故意慢慢念叨“劳心劳力”四字,以加重其鄙视与讽刺的音色。 “放心,没娘疼爱的孩子命硬着呢……”他冷笑道,“这一点,我随您!”说罢便大踏步地错身而过,狠踩着一串噔噔声下了楼。 “您没事吧?”一直在门厅沙发上读一本书的罗笙箫紧忙迎上去,急急跟随其后,离开了深让的别墅。 “我想出去兜兜风,随便哪里都行。” “好,您稍等,我回去把车开出来。” “好。若太太问起……就说……” “就实说吧。”笙箫撂下这话便消失不见了。 “真是大胆!竟敢这么跟我说话!”深川分明是在啐骂,脸面上却舒缓祥和。 “我不能让太太信不过我的嘴巴。”路上,笙箫缓缓解释道,“我的饭碗若想端得稳,就得对您及家人掏心掏肺。” “你这么说其实也挺腻歪的。”深川没忍住,噗嗤笑了。他马上意识到已经很久没对除家人以外的任何人展露自然而然的面貌了。 “娘,今天工作顺利吗?”深让望着母亲,本想问刚刚见到我哥,可曾说了些什么吗?但自母亲的波澜不惊的面容里读不出端倪,便就决定如常那般问一个相对安全、无伤害的问题。 “两周前,有个患者动脉瘤破裂出血,家属不同意做手术。今日再次出血,动脉瘤形态发生诡异变化,扩张成四叶草形状,栓塞路径不好,又不太致密,医生决定分期再做,毕竟安全第一……怎么说呢?很多决定,生死攸关的决定,并非医者可以全权把控的,外因外力太多,值得尊重与恪守的东西太多……不过呢,究竟哪一条路是真的对患者好,对生命的救治更为有利,又实在是个玄之又玄的重大命题。” “是吗。”这表明她的心情不太好。深让开始庆幸自己未曾问出那个具有伤害性的问题。 “看来今晚他心情很糟,不然的话,不会饿着肚子出去兜风……毕竟,他特别爱惜他的胃。”晚餐时分,长子的缺席坏了霍爷的兴致与胃口。 秦悠琴只得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