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陆明春的客房刚刚得以安宁,霍深让却急急切切地奔来,立在门边,微微而深切地喘着…“娘…二姐她…活得并不顺遂!所以,您别怪她…”他语速和缓而深沉,像一支饱蘸墨汁的毛笔,在一方宣纸上华丽而极具章法地滑动… “我哪里有资格怪她?!”陆明春淡淡回了一句,幽幽下了床,松弛而柔软的蚕丝睡裙优雅摆动着,转瞬摇曳至他近前,“深让…”她的声音出奇地绵软、柔润、温暖、深沉! “娘…很抱歉!我是真的爱上她了!”不知怎的,这一句锁在心底的话便就脱口而出了!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难道你以为…娘不喜欢她吗?!即便是不喜欢…也是与你的爱情毫无关联的!懂吗?!”她顿了顿,扬起手,抚摸他的异常英俊的脸蛋儿上那些因熬夜而愤怒生长的坚硬胡茬,“总有这么一天的!你…甘心放弃整个世界…去赢一场毫无胜算的爱情!就在此刻,你…迎来了这一天!” 很神奇,黑蒙蒙的天色倏然明朗起来! 他不禁松开紧蹙的眉头,缓缓扬起脸,望了望窗外那一片摇曳在风中的鲜香饱满的树叶…这个季节,似乎,任何生命都泛着恋爱的光彩…然而,维系它们生命的根仍默默扎在深沉土地里,不曾被撼动,哪怕一丝一毫! “高尔夫…一点儿都不尽兴,大家都藏首缩尾的…不露真实力!哼!” “又出了些始料未及的岔子…唉!” “茶…倒是品啧了,然而还是喜欢美人来斟…那才叫相得益彰…呵呵…” “牌也没打成…好不容易等到那个爱输钱的陈大爷不在…啊!口误口误!咳咳!” “风云未抚琴,阮秋未斟茶,胥驰未放歌,深让未挥毫…妇人未畅谈,孩童未撒欢…” 大清早,大人物们齐聚一堂,吃一道散场前的气派早餐。照例地,各人提提意见,嚼嚼遗憾,为下次的聚会找找像样的、合乎情理的契机与铺垫… “下次…我做东!尽力让诸位开怀尽兴…如何?!”终于,洛爷霸气开口,众人顺势称好,“一言为定!”就此,寒暄作别,各奔东西,亦给胥氏豪门攒的大局面画上一个圆满! “明春…如果再见无期,此刻便是永远!”倏然间,四下无人的初秋别离里,胥爷紧紧拥抱住陆明春!“我…永远永远…愿为你做一切一切!”言毕,他却,如席卷落叶之飓风般狠狠离去,不带一丝一毫的牵挂! “丰儿…胥爷去送客人们…还未回来吗?”忽然空寂下来的气派厅堂里,周锦媛立在落地窗前,喃喃唏嘘,“我…虽然还是钟爱泰然安静里的大祥和…然而,偶尔触到这样的大局面,也觉得很不错呢…原来…我也是个两面派…” “并非如此!夫人!人人皆是如此!” “丰儿…你说话真是好听!声音好,话也好…你能来胥家做事,是我的福!” “也是我的福!” 四目相对,满眼会心的笑意… “然而,这大局面并未磨出娘想要的明朗!”飞机上,霍深晴依偎在霍爷身旁,柔语绵绵… “她只是…想磨出深让一人的明朗罢了!”霍爷闭目喃喃,“谁知,在明朗了所有的爱情艰难后,她的儿仍要赌一场毫无胜算的爱情…唉!”他短促地叹出干脆的一声,随即怅然若失道,“她心里…从未有过其他任何人的位置!从前如此,如今如此,往后亦如此!咱们…在她的命里…只是完完全全的痛苦烙印吧!” “为什么?!只因一次亲子鉴定吗?!亏她还是医生!这有什么?!如果是我…我的男人要这么干,我只当他是怕真抱错了、养错了孩子而验一个心安保险!这有什么可矫情生恨、过不下去的!明明就是她爱您不够深刻!或者,从未爱过您、深川和我!” “别说了…数落自己亲娘的不是…不好!” “我…”霍深晴正说到恨处,忽而被阻了这么一句训诫,一时转不过弯儿,一下子就滞住了…半晌,她委屈起来,嘟囔道,“我…我还不是心疼您…爱…您…吗?!我不像别人…有娘疼、有男人爱…亲哥哥亲弟弟又怎么样…都已有所爱之人了!而我呢?!我只有爹了!”说着说着便开始掉眼泪,一串串珠子似地在粉嫩紧致的脸蛋儿上滑落,根本停不下来! “好了…好了!别委屈了…这么个模样儿…完全不像个四十岁的女人!”霍爷哭笑不得地将女儿拥入怀中,修长的大手掌疼惜地捋顺着她的于嘤嘤哭泣中颤抖的瘦弱后背…人啊,无论多大年纪,在父母面前,都只是孩子罢了!他想!所以,她未嫁,我绝不能死!他暗暗发誓! “秋儿…怎么不说话…往事的伶牙俐齿都被姓霍的磨没了吗?!”铎爷父子与阮秋下了飞机,坐上秦子冬娴熟驾驭的豪车,本是无声无话的压抑气氛终被胥子亮撕破,“明眼人可都瞧明白了,你娘厌恶你嫁去霍氏…洛氏就更甭说了!你们全家都厌恶…不是吗?!罗丰呢…哪里都好,偏就没家世撑着,只这一条便被无情判出局了…所以呢…还…有…谁?!” 沉默… “子亮少爷…你嘴巴总是这么刻薄的话…也是不会如愿以偿地捞到什么好结局的!”倏然,秦子冬还了一嘴,语音沉稳,却像一记耳光,正扇在蠢蠢欲动的贼心上! “我怎么就忘了你了呢?!”顷刻,子亮恨从心生,猛地骂道,“我怎么就忘了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癞蛤蟆、狗奴才了呢!” 沉默…车开得依旧稳当…极速退却的初秋景致依旧泛着恋爱般的光彩… “子亮…铎鞘庄园的大管家、爹的心腹大将…是不可以被任何人狠踩的…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