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诗出自宋赵恒, 而赵恒是个皇帝, 一个一口唾沫一个钉的金口玉言的皇帝。
由皇帝亲自下场为劝学吆喝, 从此升官发财、三妻四妾成为天下绝大多数人读书科举的源动力,即便后来天下更迭、改朝换代也纹丝不改。
所以似新进士纳贵妾这件事于新进士自身而言是实现个人理想;于朝廷是兑现承诺且同时还能为天下学子再树典型;于妾是得了个锦绣前程的丈夫;而唯一利益受损, 可能对此不满的原配, 她的不满则会为社会道德所限制——女德的第一条便是不妒, 而不妒的表现就是同意甚至主动为丈夫纳妾。
失德的后果如同失贞,都是被休弃。依存丈夫而活的原配不敢失德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强颜欢笑地接受丈夫纳妾。
总之利益四方和气一团,看上去很美, 于是这新进士纳妾便成了公私兼顾, 为人称道的佳话。
基本上一个进士,但凡他能在纳妾后平衡好妻妾关系, 不把家庭矛盾上升到社会矛盾,引发吃瓜群众对朝廷的非议——比如戏文里陈世美抛妻弃子那样的天怒人怨,就不至于因为私生活而影响仕途升迁。
毕竟御史台的言官也都是两榜出身,早年念书的出发点也是升官发财三妻四妾。
宁氏在京多年, 自是知晓京里的这一套——当年她初来京, 也曾为和妾室同席而膈应了很久。
所以现今的宁氏对于能推的宴请都一概不去。
这也是京里绝大多数大房对于宴请的态度——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艾正现是元维的直系下属,还兼着师徒名分。这世人重师徒, 艾正请客,宁氏作为师娘必是得来。
宁氏今儿来前原已作好看新庶吉士们的贵妾作妖的准备,结果没想这一科庶吉士的贵妾都特别安分——见礼时老实地站在人后, 吃席时老实地坐在末席,并不争强好胜地往人跟前挤,也不指手画脚,高谈阔论。
宁氏心里讶异:这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妾室们不蹦跶是好事,宁氏心说:若以后都是这样,她便可以把儿媳妇带出来走走,认认人。
看一眼身边给席上众人娓娓讲述自家挖泉故事的红枣,宁氏补充:再学学大尚媳妇说话行事时身上这股子的稳当劲儿……
散席回家,红枣主动给谢尚看她的新发簪:“看,这是元师母给我的见面礼。”
“艾太太和文太太也有,但她们只有耳环,独我是这对金嵌珠宝玉花蝶簪!”
谢尚拿着发簪迎着烛火瞧了瞧,笑道:“今儿晚了,看不出宝石的成色,不过这簪子上镶的芙蓉石翡翠花蝶颜色鲜亮,雕工精巧,正适合你戴!”
“会不会太贵重了?”看着发簪上的红蓝宝石红枣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这一对簪目测近百两了,比常规的礼来往都大。
“没事!”谢尚抬手把一对发簪插到媳妇鬓角:“既是给你的你就留着,我心里有数!”
这该是元师傅对他重阳节所送字帖的回礼。
“你有数就好!”
红枣莞尔一笑,亲端了丫头送来的茶给谢尚道:“老爷,天色不早了,喝了这盏茶就洗漱吧。明儿一早你还要上衙呢!”
……
红枣同谢尚喝茶说话,绝口不提今儿吃席来了几个妾的事——一整天就眼下这一点子睡前时间,红枣可不想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同一时间,吴氏给送客回来的男人看她新得的金累丝灯笼耳环。艾正见状吃惊道:“这么大一只耳环?怕不是得有五钱?这戴耳朵上吃得消吗?耳洞眼不会扯豁?”
明明是眼下京城最时兴的耳环——她都没舍得自己买!
吴氏为男人气得不想说话……
艾正想想问道:“这既是师母给你的,那是单给你一人,还是其他人也有?”
吴氏当然不会真跟男人不说话,她还等着敲打他呢!
吴氏告诉道:“我和文太太是一样的,独谢太太是一对金嵌珠宝的发簪!”
“这个没法比!”艾正倒是没有不平:“元师傅和大尚的爹原是同年,且又在翰林院一起共事。他两家的交情在那儿摆着,元夫人对谢太太不同些也是正常!”
“那元师傅平常待你和大尚可有不同?”吴氏关心问道。
三年后考核,元师傅若是偏心谢尚,把升官的机会只给谢尚不给她男人可如何是好?
“那倒不至于。”艾正实事求是地道:“元师傅为人是极公正的,而大尚手脚快也是真的!”
共事近一个月,艾正渐渐发现谢尚能以弱冠之年连中六元还是有些道理的,比如他做事特有条理。
事情到手谢尚总是跟《四书文理纲要》一样先画一张图把思路捋清楚了方才动手,做事少有弯路,便显得特别快。
这一点他和文明山都不及谢尚。
吴氏还是头一回听男人称道谢尚,眼珠不由得转了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