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不是看重门第的人,她赌王献之的良善。
王献之认真地凝视着桃叶,道:“若他日,我娶得心上人,定当全心相待。你不悔?”
“桃叶不悔。”
听得她这样坚定,王献之也再无甚可说。虽他对桃叶无意,毕竟她舍命救过他,再则,世家大族,男子向来是妻妾成群,他也并未放在心上。“我可以给你妾的身份,但也仅此而已……”
不知为何,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王献之觉得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心下乱的很。他蹙眉沉思片刻,又嘱咐桃叶好好休息,就匆匆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桃叶唇角凝出一丝苦笑。
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从此自己再也不用害怕颠沛流离、再也不会三餐不继,终于自由了……
谯郡戴安道居处院内的石桌上,本来正与桓伊对弈的云低,蓦然觉得心口一痛。
这病症自苑碧去后,再未曾发作过。好在也只是疼了那么一下。云低轻轻按了一下胸口,便继续执了白子去下。
坐在她对面的桓伊却微蹙了眉头,将桌面上的棋局随手一搅,问道:“你不舒服?”
云低正凝思想着这一局棋,突然被他一手搅乱,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可是看我今日要赢了你,便使计耍赖?”
桓伊瞧着她面色红润,说话锵锵有声,便放下心来,说道:“你就这么着急想要赢我?”
云低将手中白玉旗子狠狠一掼,冷声说:“是你说的,若我赢你,你便告诉我子敬的事情。莫不是你要反悔不成?”
桓伊不怒反笑,“阿云,你一连缠着我下了五日棋,局局惨败,却还越战越勇,原来竟是为了王献之啊……你可还记得,你的棋艺是师从于我?想要赢我。莫说五日,怕是五年后再来,你也休想。”
“你……”桓伊为人处世一向是从容淡定,云低还是第一次见他将讥讽嘲笑表露的这样明显。一时间羞恼的只知道拿食指指住桓伊,却说不出话来反驳。
桓伊收了面上的讥讽,复又挂出惯常的淡笑,将云低的食指轻轻向下一推,“阿云要凭赢我来知道王献之的消息,只怕不易。不过看阿云如此挂心他,叔夏怎么能让阿云如此失望。其实告诉阿云也无妨……”桓伊顿了顿,云低也忘了方才的恼怒,直直地看住他,等他接下来的话。“王献之不过是新纳了一房妾,那妾你也晓得,闺名桃叶。”
“妾?桃……桃叶?”云低惊讶的表情足足挂了一刻钟,才渐渐清醒过来。连声问桓伊道:“你所言可是真的?子……献之他,真的纳了桃叶?”
桓伊点头应是。
云低面色颓然一白,心中刚才那一痛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好似那里缺失了什么。
子敬啊子敬,为何你偏偏纳了桃叶……
见着云低瞬间低落的神情,桓伊从石凳上轻轻站起身来,道:“阿云,你今日收拾收拾,我们明日便回豫州去吧?”
云低思绪尚徘徊在王献之的事情里没抽出来,乍听桓伊说回豫州,讶然道:“为何这样突然,要回豫州?豫州的围困已经解了么?”
桓伊已经迈出一步的身子顿住,转过身来瞧着云低,面上似笑非笑,“豫州一役,九死一生。我来到谯郡这里,阿云却从未询问过一句。看来阿云真的是该把心思收一收了……难道你忘了,我们的半年之约已至?”
云低听见桓伊这似嗔似怨的一句话,才恍惚想起,自己这样在他面前关心别的男子,只怕是惹了他不开心吧?于是原本尽余的一点恼怒也渐渐转变成了不安,云低垂着头小声答道:“我……我自然是记得的……”
“既然记得,明日就随我回豫州完婚吧。”说完这一句,桓伊也不再等云低的回答,径自转身离去了。
云低倏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望着桓伊离去的背影。半晌方才意会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
竹林里凉风飒飒,桓伊一身青衫被微风吹拂的轻轻飘扬,宽袍广袖更衬得他身量修长,飘如游云。仅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也让人不禁赞叹:何其轩轩韶举!
这样的桓伊,是多少女郎梦寐以求的良人。云低叹息一声,可为何,自己偏偏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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