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小翎不放心云低一人留在众园,大早便赶回来探视。
果然,才进门便听得守门的一个仆人说,云低已经是病恹恹的躺在了床上。得了伤寒。
只是虽说病了,倒是比平时格外多些开心,小翎尚未进门就听见云低特有的低婉声音咯咯的笑了两声。心下纳罕道:女郎平日里鲜少有高兴时候,怎地这病了反而开心了些。
一进门才知道缘故。只见云低斜斜歪躺在胡床上,面前置有滚着茶水的小炭炉,她正笑盈盈的同对面的一个少年说话:“太医署的几位太医皆是年迈,你倒不怕把他们吓出点什么。”
那少年背对门口而坐,却不是惯常见得跪坐,而是大喇喇的坐在一张简巧的胡椅上。正在手舞足蹈的与云低说道:“我哪里晓得里面竟有那许多人,只是急着进去替你父亲医治,进去了才发现一屋子人……”
这时云低已看见了走进来的小翎,忙扯了扯那少年的衣袖,对小翎说道:“小翎,你怎么就回来啦?”
少年回过头来,看向小翎。一双桃花眸熠熠流光,虽然只是一个看似十岁左右的少年,但是也足见容貌秀美。
小翎愣了一下,才回道:“小翎担心女郎自己一个人……这,这位公子……”
云低笑道:“小翎难道忘了?他便是上次赠药给我们的龙驭。”
小翎霎时满面通红的地下头,呐呐道:“小翎自然记得,只是龙公子怎么会在众园?”
云低见小翎这模样,心中一动,也不敢细问,只说:“昨夜我回家探望父亲,巧遇到的,我父亲身体微恙,幸得龙驭救治才得以好转。”顿了顿又道:“龙驭在建康有事要留几天,还未寻着住处。我便请他先在众园安置下来,本想着今日便着人去告诉你家郎君的。”说完有些局促的看着小翎。
云低也算是众园的客人,如今却私自留住他人,确实有些逾矩。但小翎听云低这样说,只觉得心里莫名就升起了一些雀跃之情,忙抬头回道:“女郎不必麻烦,稍后我去禀明郎君即可。想来是无虞的。”
云低淡笑看向小翎,眼中一些意味深长直看得小翎不敢直视。
小翎复又垂首说:“若女郎无他事,我就先回去向郎君禀明事由罢?”
云低说:“去罢。”
看着小翎慢慢走出去,云低才渐渐止了笑容,面上带了几分凝思。一旁的龙驭将手往云低眼前摆了摆,说道:“想什么呢。”
云低沉吟半刻说道:“无事,龙驭,你昨日看着我父亲可还好?这五石散的毒可清干净了?”
龙驭摇头道:“五石散的毒是常年服散日积月累下来的,非是一剂药便能彻底清除。其实也不能称之为毒,只是常服散体内燥热郁结,日久自然体魄难全。”
云低急道:“你是说,我父亲的病症,没有痊愈?”
龙驭说:“这病不是一蹴而就,要医好也绝非一日之功。我已留了方子给那些太医,只要你父亲能好好按方调理,便能痊愈。”
云低这才放下心来,亲自执壶给龙驭奉上一杯茶,口中说道:“谢谢。”两字虽轻,意却至诚。
龙驭伸手随意的接过来,调笑道:“看来这茶珍贵的很,我若不医好你父亲,还难喝到。”边说着边啜了一口。
茶才入口,龙驭脸上的笑容一僵,“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口中胡乱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云低惊诧的看着他又是拿清水漱口,又是拿锦帕擦拭,十分狼狈。疑惑自己是否烹的茶味道不对,执杯饮了一口,并未觉得什么不妥。便问道:“有何不对么?”
龙驭将将止住口中那股子辛辣苦涩的怪味,见云低竟然饮的泰然自若,讶然道:“你饮的这是什么东西,不觉难以入口么?”
云低说:“不就是茶么?有何难以入口的?”
龙驭皱眉拈起茶盏置于鼻端轻嗅了一下说:“怎地你这茶里置了这许多乌七八糟的东西,全将茶的清香味道毁了。”
云低疑惑道:“烹茶不都是如此么?”突想起龙驭其人,许多行止都与晋人十分不同,便踟蹰着开口问道:“莫不是,龙驭并非晋人,所以用不惯晋人的饮食?”
龙驭为难的挠着头说:“其实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晋人,据说祖上也是晋人的,只是族中自上好几辈都隐逸山林,鲜少外出。许是与你们饮食不大相同罢。”
云低听他这样说便调侃道:“怪不得龙驭小小年纪便得如此高深的医术,原来是隐世高人。”
龙驭听出她话语里的调侃,撇撇嘴道:“高人不敢当,只是你们这茶,确是比我们的难喝许多,改日我自制了我们的茶给你尝尝。”
云低颔首微笑应了。心道,晋人许多为求名士风度隐逸山林者,大多是身隐心未隐,沽名钓誉罢了。这龙驭的家族确是闻所未闻,又是世代隐居于世外,只怕真正是世外高人也未可知。只看龙驭小小年纪便如此医术精深,便可窥一斑。
两人又就烹茶方法说了几句,云低发现龙驭所言的烹茶方法实在怪诞。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