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语中的刁蛮骄横,真是耳熟的紧,云低一回头,便见一个身着明黄衣衫外罩了白色狐裘的女子昂首朝她望来。云低身上所穿的狐裘也是白色,不过却是依稀有杂色,如此也是极其难得的昂贵物了。对面这女子所着,却并非一般贵族子弟惯常见得杂色狐裘,她身着的狐裘一色的净白,不见一丝半点杂色,一看便知是集狐腋之白毛而成,昂贵异常。昔有史载,孟尝君曾拿这种狐白裘换得一命,足见其珍稀。
不过这女子身份尊贵,能着如此贵重之物,也在常理。她便是云低曾有一面之缘,印象深刻的新安长公主,司马道福。
新安长公主见云低回过头来,也很觉得面善,但是建康城贵族多如牛毛,她哪里记得完全。不过见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女郎,便略缓了语气,说道:“此子所制豆粥,我甚喜。”
如此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全不像是来解释这当下这么狼藉的场面。云低当然明白,这新安长公主刁蛮任性,能说出一句解释,说是因为喜欢豆粥才抓的人,已经很给面子了。但是云低本就才听了新安长公主的恶评,现下小翎又被她的私兵所伤,她轻描淡写一句解释更平添了云低几分怒火。
周遭本来乱吵吵的人声也渐渐静了,拥挤的人群自动给两人之间让出了道来。这两人俱是锦衣华服一看便是高门贵族,且让她们斗去。不过这群人里,大多数还是心里更倾向于云低的。毕竟她虽也像是贵族,却是在伸张正义。
云低站在原地,动也未动,只冷笑一声道:“你甚喜,便要捉了去为你一人制粥?那这些人都甚喜,以后可还怎么吃得到?”
新安长公主本来见对方像是个贵族女郎,且又有些面善,只怕是相识之人,自觉得给了解释已经很给她面子。哪曾想对方会来这么一句嘲讽?当下面沉了脸,怒滔滔的说:“你敢对我如此无礼?你可知我是谁?”
云低理也不理她的诘问,复又语带嘲讽的说道:“素知名士喜为放旷不羁之行,莫不是,你这放狗乱咬人也是放旷不羁?”
新安长公主听得云低竟然将自家私兵辱为疯狗,哪里还咽地下。当下便气得满面通红,嘶哑着嗓子命人去拿云低。前面几个被云低言语羞辱了的私兵,也顾不得捉那制粥的汉子了,推搡开周遭的人便要来拿云低。
小翎被挤到了人群后面,只听到前面云低与人争执,要被拿下了,也看不到情形,急得大哭。也不知是该上前劝阻,还是该赶紧回去禀知郎君。
那几个健壮的私兵,不几下便挤到了云低身边,正要下手擒拿,却突然只觉得眼前一晃,过去一个人影。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这男子身长八尺,轩昂挺拔,颇有旄仗下形。男子面上云淡风轻,手上的动作却将一帮私兵吓得汗出如浆。男子沉声道:“放了那位小姑子。”
一语出才听得新安长公主惊叫起来,她挣扎着踢打那拿手扼住自己脖颈的黑衣男子,大声斥骂道:“你,你,你是何人,要反了不成,你可知我是新安长公主……快放开我……”
黑衣男子一脸嫌恶的将新安稍提溜的远离自己一些,手却还是依旧扼在她的脖颈上。只对那几个私兵道:“让开道路,让那位小姑子出去。”
那几个私兵生怕司马道福出一点差池,相互一对视连忙将道路闪开来。
云低也怕再耽搁着真要惹出大事,便隔了段距离遥对那黑衣男子说道:“大恩不言谢。”一语毕便转身朝门口走了。出得门口,寻着了正急得团团转的小翎,匆忙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转了两个弯,才缓下脚步,仔细看了小翎脸上的伤。那疤痕已经结痂,细细的一道暗红倒也不太显眼,云低生怕留下疤痕。便要先跟小翎去医馆诊治。
小翎见出门这一会儿便创下了大祸,哪里还敢乱跑,口中直说无妨,催促云低赶紧回去。
两人正争执不下时,旁边突然冒出一个人声来:“有什么好争吵的,我帮她看便是了。”云低原本怕被新安长公主的人尾随了来,给王献之惹下祸患,专让小翎捡着人少僻静的小巷子走。方才也是见这巷子空无一人才敢停下来看小翎的伤势,何曾防备还有人在,突然听到这一句话,大惊之下连忙四顾寻找出声之人。
那声音又嬉笑着说道:“真是愚笨,本公子在这里呢。”
这回云低已经辨清了声音的来源,一抬头,便看见一个端坐在墙头上的少年。少年人年约十岁满面笑意,一双大大桃花眼忽闪忽闪,面色净白,看着十分惹人爱。只是他此刻不雅的骑坐在别人家的墙头上,还颇语带戏谑的调笑了云低,云低便不善的回道:“你又是何人?”
那貌似可爱的少年,竟然一跃从丈来高的墙头上跳了下来。唬的云低赶忙扯了小翎急向后退了几步,生怕他一个不慎连累了自己。
少年人又哈哈笑道:“不仅愚笨,竟还如此胆小,方才看你倒临危不惧。”
云低斜睨着他回道:“那要看是对何事了。”心说,原来这人是从豆粥店跟出来的,可别是新安长公主派的罢。一时也猜不透他的底细,只能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