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日,民间称为小年,便是灶神回天宫述职的大日子。这天家家户户都会祭拜灶神,期望灶神能上天言好事。
这一日云低已经到了众园十天有余,每日里除了吃吃睡睡,无他事可做,觉得十分乏味。往常过小年,虽然谢郎君不会带自己去祭拜灶神但是也总要同苑碧、老妪、岐伯等人说说吉祥话,热闹一番的。而现下,除了小翎,连说得上话的人也没有。
“小翎,你过年也不许回家的么?”其实与小翎能说的话,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多了,云低也觉得再无甚可言。
“小翎全家都是王氏的家奴,这大年下的,正是忙碌的时候。回去添什么乱呢。”小翎翻着炭炉子回道。
“小翎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家中双亲都健在,还有已婚配的两个哥哥。大哥哥在献之郎君手下做事,二哥哥便是在良郎君手下的。”
云低听了这话,揣测到,想来小翎一家人在王氏的奴仆里也算得上高人一等了。琅琊王氏族大业大,其中籍籍无名的旁支外系的公子女郎不知凡几,小翎一家却都是在嫡系手下做事,也是颇得恩宠了。想着又问道:“小翎可经常到建康城中去逛逛?”
想来小翎这等级的婢女该是有闲暇到街上逛逛的。那么自己若想顺利出去一趟,还要央小翎帮忙了。
“建康城小翎是去过的,女郎可是想去逛逛?”小翎问道。
“正是。”
“可是……我们不用告知郎君一声么,若回头他问起来……”小翎有些犹豫不敢答应。
云低赶忙接道:“就不必去麻烦你家郎君一趟了,我们不过是出去走走,不肖片刻的事情。”
小翎毕竟也是年轻,正贪玩的年纪,心道,郎君只说要照看好女郎,并未说过不许出去的话。犹豫片刻,便答应了。不过一再叮嘱道,只许顽一个时辰便要回来的。
云低笑晏晏的应了。又着小翎去将自己的那套男装寻来,说是要乔装一番。
小翎道:“女郎扮成那样出去,小翎又该怎么扮?”
云低一想,也是,小翎这样一看便是大家侍婢,自己若扮成普通人家的男子,确是十分不相称。便只得作罢。
小翎又说:“不然我去寻张狐裘子披风给女郎系上罢,一来外边天寒,二来狐裘子有高龄可遮挡部分容颜。”
云低听了觉得甚好,便点头道:“小翎真是聪明,快些去罢。”
二人出得众园大门,俱是精神振奋。小翎是虽是高等婢女,也少有出得门的时候。云低更是没出过几趟门。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十分雀跃。
云低回头看一眼挂了匾额的大门,上面飞舞风流的行草写着:众家。
云低转头询问小翎:“这众家是何缘故?”
小翎低低地回道:“女郎,我们还是稍稍远些再说话,我并没有通知管事我们出来的事情。”说着扶了云低疾步走出了巷子,过一个转弯,才显得轻松下来。说道:“这众家的缘故,却不是说谁人姓众。是我家郎主曾教导郎君习字要‘集众家之所长’,郎君时刻谨记这教诲。建这院子时,便取了这名字。”
云低道:“那匾额上的题字,可是你家郎君亲笔?”
小翎答是。
对于书法一项,云低虽然未得过名师指点,但自小勤勉,临帖无数,看得出来王献之的字写得是极好得。固然,其父是人称“书圣”的王羲之,有他亲自提点自然可事半功倍,但是,书法这个技艺,必是勤学苦练者方能有大成。云低心道,这个王献之出身如此高贵,竟然还能如此勤勉,实在难能可贵。
小翎见云低跟着她默默走了半天,也不说话,便问:“女郎,我们是去哪里呢?”
云低这才回神来,看这周围应该还是秦淮河一带,云低怕碰着谢府的人,就说:“小翎可知晓建康最繁华的街道是哪里?我们便去那里逛逛可好?”
小翎笑吟吟的说:“晓得,女郎随我走即可。”
秦淮河畔至建康繁华地带不算很远,不过行了约莫一刻,便听得有沸沸扬扬的人声。
小翎喜滋滋的回头说道:“女郎,片刻将至。”
云低笑道:“小翎怎地如此兴致昂昂,好似从未出过门似的。”
小翎听了云低的取笑,脸上羞红一片。
接近闹市的地段,往来的人渐渐多起来,从贩夫走卒到达官贵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形形色色的人络绎不绝。云低突然展颜一笑,对小翎说:“无怪小翎欢喜。不到这里从不知建康繁华几多。”
小翎见云低也如此喜形于色,顿觉得人生得一知己真是一大乐事。便高兴地回道:“女郎可不知晓,这建康城不只是繁华呢……呶,这前面走几步便有一家全建康,不,是整个江左最美味的豆粥。女郎尝了肯定欢喜。”
云低轻声一笑说:“原来小翎还是一只小馋虫。豆粥而已,能又多大不同?”
小翎笑说:“女郎尝了便知,大不相同”边说边拉了云低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快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