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娘唇际轻扬,心下暗忖着此人确非愚钝之辈,也不愧是身居秦楼楚馆,见过风浪之人。 “此乃在下命人从西域寻来,十日内若无解药,将会肌肤溃烂而死,惨不忍睹……若你不信大可拭目以待,明日开始可会浑身奇痒难耐。”薛海娘盈盈一笑,深邃如海的眸却渗着狠厉与冷芒。 她顿了顿,又是一笑,“自然,若你不信想着寻来大夫为你诊脉也无不可,可我劝你还是别白费了银钱和功夫,即便是大夫检查也查不出你体内中毒的迹象,而你若是大动干戈,打草惊蛇,在下恐怕梅七姑娘往后日子难过……” 梅七容颜骤然惨白,心下琢磨着,若她大动干戈请来名医为她诊脉,必然会引起金妈妈疑虑,若金妈妈晓得她将会肌肤溃烂而亡…… 作为金屋藏娇四大花魁之一,虽享尽风头,可她晓得,暗地里不知多少贱人想着将她从云端扯下,打入无边地狱…… 金屋藏娇人才辈出,尽管她才貌双绝,风姿绰约,却也并非不可取代,若金妈妈晓得她将容颜不再,难免落得弃子下场。 而上官奕……尽管此人与她海誓山盟,浓情蜜意,却也是中意她这一张绝色容颜,若容颜不再,上官奕只怕会瞧都不愿多瞧她一眼。 若是曾经,她自是愿撒手离去,乐得自在,可如今,她腹中已有她与上官奕的骨肉。 “你,要我为你做些什么?”权衡之下,梅七款款起身,美如清辉的眸透着清冷与决然。 —— 巍峨富丽的府邸,在大雪肆虐下不过一会儿已是银装素裹。 辰省过后,薛海娘与李氏一路谈笑着离去,到芙蓉苑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便携着明溪前去锦绣阁。 如今已是将近腊月,伴随着许氏越发肿大的肚子,薛老夫人也是日渐上心,既是叮嘱着上官奕时时替李氏诊脉,又是寻访京城名医进府来替李氏调理,种种迹象可见,薛老夫人对李氏腹中孩儿的重视。 许氏一见薛海娘上门,忙吩咐丫头搀扶她起身,薛海娘见状,亲自扶着许氏上塌歇息,且嘱咐她莫要再这般见外。 “大小姐今儿个驾临可是有事指教?”许氏摒退了丫鬟,倚在塌上笑意盈盈地瞧着薛海娘道。 薛海娘摩挲着腕上那玛瑙红玉镯,敛眸一笑,“不知姨娘,对您这位久别重逢的亲弟了解多少?” 许氏微征,始料不及薛海娘为何会有此一问,半晌后才笑道:“上官大夫为人谨慎妥帖,待我亦是用心备至,也正是因着上官大夫照拂,我与腹中孩儿才能这般康健。” 薛海娘莞尔笑道:“不知姨娘可晓得上官大夫有流连秦楼楚馆的喜好?” 许氏有着片息发怔,抬眸定定的看着薛海娘,嘴角扬起一道意味深长的笑,“男子寻花问柳、流连风尘实属正常之事。” 薛海娘心头轻嘲,面上却是浅浅一笑,娓娓道来:“不知姨娘可晓得上官大夫钟情金屋藏娇一名唤梅七的花魁,更甚者,二人已是珠联璧合,私定终生……” 许氏一怔,纤长而卷翘的双睫轻轻下垂,掩住眸底一丝异样,她扬了扬唇,“若他真是与那梅七姑娘瞧对了眼儿,我这作姐姐的为他做主,成就一对良人也并无不可。”她顿了顿,却又接着道:“可若是那女子心有歹意,我自是不会瞧着我弟弟往火坑里跳的……” 薛海娘笑靥如花,她默然起身踱着碎步,声音悠然传来,“我听闻那梅七姑娘与绮绣苑青萝姑娘私底下见了几面……” 许氏面色骤然一变,美如清辉的眸蕴着一道寒芒,“大小姐言下之意。” 薛海娘唇角上扬,梨涡轻陷,倒是多了几分平素所不曾有的娇俏灵动,“若是姨娘不嫌弃,我们不妨……” 许氏猛然抬眸,望着薛海娘那灿若星辰的眸子,此刻的她眉宇间所迸发出来的气势好似天生被赋予了某种说服力一般,竟是无形间迫使着许氏去遵从,去点头。 她向来自诩心思通透,擅长揣摩人心,而这一眼好似也望进了那看似温婉亲和的女子心底深处,可又好像视线触及之处一片云雾缭绕…… 正月廿三,天上下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巍峨华丽的府邸上空。 一道道痛彻肺腑的惨叫声自一处密闭的闺阁传来,伴随着接生婆与女医声声安抚与鼓励。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定是要让怜霜腹中胎儿平安诞下。”李氏双手合十,不断祈祷着。 薛海娘款款立在李氏身侧,闻言微挑着眉,掩下心头自嘲,轻声道:“事已至此,娘亲仍是对父亲存着念想吗?” 李氏是她唯一不愿伤害之人,若是晓得她心中作何想法,薛海娘也好权衡。 李氏片息走神,半晌后她才瞧着薛海娘笑道,“我当日背弃家族嫁入薛家,至今已是二十余年,我早已生是薛家的人,死是薛家的鬼,这一生都逃不开这一层枷锁。” 生是薛家的人,死是薛家的鬼么? 薛海娘暗暗叹气,面上却是一片释然,“海娘晓得了。”声音淡淡,好似并未夹杂一丝情绪。 “霜儿如何了?”一道醇厚低沉的男声传来,薛海娘回眸看去,映入眼帘便是薛景铮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薛海娘闻声欠身施了一礼,面上难掩担忧与焦虑,“回父亲的话,上官大夫说,姨娘,怕是难产……” 薛景铮怒目圆睁,他竟是不曾想,他早朝归来,得到的第一消息却是心爱之人难产的消息。 “可有性命之虞?”薛景铮沉着声道,言语中难掩极力压抑着的愠怒与焦虑。 薛海娘斟酌一二方道:“上官大夫与接生婆已经侯在里头,想来是并无大碍……” 然此话刚落不久,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