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裴德胜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尖细的声音道:“这不可能!国子监祭酒须让学识高深的大儒担当,掌监学之政,更要为皇子们讲经!就凭他?”
凌霄瞬间拉下了脸:“公公这是质疑皇上的旨意?”
裴德胜只能将这口气全都憋了回去:“……不敢,只是皇上为何会突然这么做?”
“这可是公子自己的本事!”
裴德胜觉得可笑:“他有什么本事,杂家难道不知吗?”
凌霄微怔:“公公莫不知晓,前些日子进献药方的人是谁?”
裴德胜睁大了眼,俨然已经明白了凌霄的意思。
没想到啊,南阳城疫病,苏慕晴和清砚两人都生了病,他原是打算将两人放到庄子上,只要别影响了他就好。
可哪知,这两人凭着这一点,全都得了生机。
好一个金蝉脱壳!
裴德胜把目光放到了裴清砚身上,只见他脸上满是风轻云淡,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裴德胜气闷不已,几乎要怄出一口血来。
藏得可真深!
裴德胜此时当真后悔极了,他以为没用的两枚棋子,一人得了七皇子的青睐,一人又扶摇直上,得了皇上的青睐。
他阴阳怪气的说:“原来是这样,太医都对疫病束手无策,皇上为此焦虑万分,寝食难安。清砚,你解了皇上的烦扰之事,可是你的福分,不可妄自托大。”
裴清砚不再如以往那般,反倒淡淡应了句:“父亲说得极是。”
凌霄严肃道:“这怎么能是妄自托大?公子解救了南阳城众多百姓的命,这可是救苦救难的大善事!”
裴德胜只得耐着性子重说了一遍:“你救了南阳城,也不愧杂家精心教养你多年。”
这话倒是极不要脸了,稍微知晓些内情的人,都明白裴德胜是如何对待裴清砚的。
稍有不顺心,便动辄打骂。
裴清砚身上许多旧伤,密密麻麻的分布在身体上,比上战场的将军还要凄惨。
如今裴德胜这样说,几乎快惹得苏慕晴作呕。
“正因公公养育多年,兄长才日益发奋,还多亏了公公呢。”
苏慕晴把日益发奋那几个字咬得极重,此言一出,让裴德胜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不欲理苏慕晴,反倒对裴清砚说:“清砚,既然你身体已经无碍了,便跟着我回裴家。”
没等裴清砚说话,凌霄便立马护了主:“公子要为南阳城的疫病四处奔波,回裴府的事恐怕得延期了。”
若是裴清砚拒绝,他还可拿养育之恩压他。
可凌霄开口,还是以南阳城疫病来说事儿,裴德胜瞬间没了言语。
他只能把话给收了回去,一种无法掌控局势的滋味蔓延在心头。
硬的不行,那便来软的,他总得把这两枚棋子控制在手里才能放心。
裴德胜脸上堆满了笑容:“慕儿,方才苏夫人有提议让你寄养在她的膝下,你可得想想清楚。”
苏慕晴不知裴德胜又要耍什么把戏:“……我是晚辈,这件事儿由不得我做主。”
“你母亲思念成疾,这些日子身子差了不少,你若真的离开她身边,瑜君怕会受不了。”
谢瑜君心都提了起来:“公公,我……”
裴德胜却全然不理,拖长了声调:“慕儿,你可得好生考虑清楚啊。”
他知晓苏慕晴心疼谢瑜君,才故意这么说的。
他也不想这么明着伤了谢瑜君的心。
可他已经受过太多欺辱,只想一步步爬到最高。比起权势而言,这些统统都可以不在意。
苏慕晴的心都提了起来,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气氛渐渐凝滞,她的处境越发两难。
裴清砚望向了她,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苏慕晴尚未明白什么意思,裴清砚便已经开口:“慕儿的事,她自然会好生考虑,可我却想先说一说我的。”
苏夫人:“裴大人又有何事?”
裴清砚的脸上浮现沉痛之色:“等南阳城疫病过了,我会禀明皇上,让他断除了我和……裴公公的父子关系。”
“这……”
“你敢!”
众人面色皆是一变,没想到他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算他成了国子监祭酒,要彻底脱离裴德胜的掌控,也是一件难事。
人伦纲常,历来格外重视,况且大夏是以孝治天下。
苏夫人十分不解,可裴清砚却撩起了自己的袖子,上面可怖的鞭痕骤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容色上佳,那些丑陋的鞭痕便仿佛青花瓷瓶上多出了裂痕,只让人叹惋可惜。
苏夫人看得心惊手臂上都有这么多,更别提他身上了。
裴清砚垂下眼眸:“请恕我无礼,倒是这些污了大家的眼。”
苏夫人已对他生了同情,终于忍不住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