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烛夜与弦月商量过后,弦月试探性地劝了劝玉烟染,她觑着公主的神情,但公主只是垂着眼眸安静地倚坐着,双手交叠在一起,表情非常安宁。
弦月也不知她到底听没听进去,听进去多少,后来再一看,公主竟然睡着了!
但玉烟染的精神一天天好了起来,尽管神情依然有些木讷,可她总算能自己说出想要什么了。
人有欲望,心就未死。
心未死,一切还有希望。
有天,她对烛夜和弦月道:“我想去一趟葫芦巷子。”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意见,烛夜行礼后便下去准备了。
虽然玉烟染想去葫芦巷子大家都知道跟那位云兄逃不了关系,可人都已经没了,也不必计较许多,只要公主愿意从这场噩梦里醒过来,怎样都好。
不多时,马车便准备好了,洞庭、云梦、静影扶着玉烟染出门——以柔缈公主的身份。
自玉烟染上次去问过话后,李大山便与她断了联系,他又找不到萧玄泽,心中也十分焦急,带着一家人默默地打扫书馆,守在院中,每日做点杂活补贴家用,剩下的时间就修一修被砸坏的工具。
他前些日子跟着玉烟染没少赚钱,因此手中并不缺银子,只是不做点什么他心中实在难安。
他盼着盼着,没将玉烟染盼来,却盼来了另一个人——他的兄长李大河。
李大河在东都赌钱借了高债还不起,人便跑了,还将债务推给了父亲和弟弟,使得一家人背井离乡地躲债,谁都没防备他能追到元京来!
这李大河在外头躲了一阵子手上钱花光了,就偷偷回到家想再在老爹手上骗一点,谁想他回家后发现竟然人去楼空!
他在空空如也的家里支撑了些日子,实在混不下去了,又出了门,等他抱着侥幸心理再回来时,发现父兄当真不要他了,十分绝望。
谁知苍天没有抛弃他,他无意中听相邻提起,他弟弟在元京混得风生水起,遇到了贵人,还做了一家铺子的掌柜!
于是他赶忙四处打探消息,找上门来。
李大河与李大山虽然是亲兄弟,性情却大相径庭,李大山老实勤劳,李大河却游手好闲,是以同样岁数,李大河要比李大山看上去更年轻俊俏。
李大山知道哥哥的德行,不肯拿出银子给他,他便赖着不走,这日,两人正在门口高声争吵,从葫芦巷子一头悠悠驶来一辆华贵马车。
李大河阴阳怪气道:“贵人都能到你这来,还跟我说你没挣到银子,当我好哄呢!”
李大山气红了脸,瞄了一眼马车,认真道:“你小声点别嚷嚷,我普通百姓的,哪里识得这种尊贵人。”
李大河:“哼!”
谁道,马车竟真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从车帘后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兄弟二人望着那只手齐齐愣住。
接着从马车里走出两个穿嫩绿色春衫淡黄色裙子的年轻姑娘,两人生得水灵,面容又相似,只是一个眉眼冷淡,一个唇角带笑,十分惹眼。
李大河看得差点流出口水来。
然而,两个姑娘下车后,搬了脚凳,齐齐对车上喊,“公主,到了,您请下车。”
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位相貌娇美的姑娘只是丫鬟。
公主?什么公主?李大山好一阵迷茫。
这时,车帘后又伸出一只手,这只手更加纤瘦修长,接着露出半张脸,一个人影轻盈地走下车。
她穿着半旧的茶绿色留仙裙,披着件白披风,兜帽上白色的狐狸皮毛牢牢护着她的脖颈,只让她露出上半边脸。
尽管如此,李大山还是认出了她,上前一步欣喜道:“烟公——”他话未说完,突然顿住。
烟公子怎么做女子打扮?而且方才那两个丫鬟称呼他什么?公主?
静影从三人后走出来,她是见过李大山的,她轻声道:“李叔,你没看错,这是我们公主,柔缈公主。”
李大山受了十分大的惊吓,他喃喃念叨了几声,忽然扑通一声扑跪在地,见一旁的李大河没反应,又去拉他。
屋里的李婶和小松小蜡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看见玉烟染也是同样的反应。
“都起来吧,外头冷,进屋说。”她淡淡道,从跪着的众人间穿过,径直走进院子。
云兄去了,她再不必藏着身份了。
如果早知会是这种结局,她兴许不会对他隐瞒。
李大山几人走进院子,看着玉烟染的表情分外呆滞,谁能想到那样俊俏阳光的小公子,摇身一变成了元京城盛传的凶恶公主?
尽管从相貌上,根本看不出凶恶,她身段纤纤,面孔更是消瘦,整个人流露出羸弱让人怜惜的气质。
李大河是从外地来的,还不知道柔缈公主的凶名,再加上他没什么文化,所为不知者无畏,他盯着玉烟染的目光更加放肆露骨,让一旁站着的洞庭和云梦直瞪他。
玉烟染察觉到了,使了个眼色,让洞庭和云梦将人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