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只在须臾之间。曾丹娘回过神来的时候,郁金已经快步去取金镯子了。曾丹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看堂上立着的几个,那颜刘氏平时瞧着挺沉得住气,这当口竟像个蔫头萝卜似的,竟然经不起事儿了。
曾丹娘哪里知道,颜刘氏是被王芍那一眼戳中的心事,一时自乱了阵脚。
反倒是紫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仿佛在找机会最后一拼的样子。
曾丹娘暗自捏了捏帕子,然后笑着对刚起身的程小斧和阆环招了招手:“你们小姐看重你们,你们自己也得争气,可不能辜负了她去。”说着示意敛秋递上两个红封过去。这是原本准备恭贺颜氏母女的红封,现在只能拿出来应急了。
程小斧的眼睛就更亮了,磕头后接过红封时,还偷偷捏了捏。
王芍压嘴角压的两颊都有些疼了。
曾丹娘这时又拿出两个略小一些的红封来,朝颜刘氏母女招呼了一声,道:“颜妈妈乃了芍姐儿一场,当年又忠心护住,算是咱们芍姐儿的救命恩人,只要忠心伺候,小姐必不会亏待你。”递上红封后她转向了紫株:“我听说你小的时候差点被人伢子给卖了,还是你娘求到了夫人处,才保得你进了府,此恩可是堪比生养,怎样报答,可就看你日后的表现了。”
经曾丹娘提醒,沈观澜也想起当年颜刘氏求她救女儿的事,她记得自己只是赏了十几两银子,没想到竟被这对母女当大恩来记。
说不定是老天冥冥之中早设定了她们和杏雨的主仆缘分呢?
思及此,沈观澜更觉得这对母女妥帖了。
颜刘氏和紫株先后接过红封,又跪地磕头,说了一堆“忠于主子,好好伺候”的话。
起身的时候,紫株忽然身子一转,朝夫人跪了下去。“夫人,奴婢斗胆,想求您个恩典。”她声音颤抖婉转,有股破釜沉舟的味道。
颜刘氏不知女儿和曾丹娘有眼神交流,以为紫株贸然而为,忙也跪地,“夫人赎罪,紫株被奴惯坏了,失了规矩,望夫人饶恕。”一边说一边拉扯闺女,生恐闺女说出什么不能挽回的话来。
紫株却一叩不起,肩膀后背因为哭泣一耸一耸的,十分可怜。
沈观澜对颜氏母女印象很好,她朝颜刘氏摆了摆手,对紫株宽容的道:“你想求什么?”
紫株抬起泪脸,对上上首的目光又忙把头垂了下去,磕磕巴巴的道:“奴婢……奴婢的名字是夫人所起,想……想留用……”
夫人所起?……紫株?
沈观澜微微眯起了眼睛,询问的向郁金看去。
郁金在沈观澜身边伺候的最久,倒是真记得这么件事。这小丫鬟六七岁的时候被颜妈妈带着给夫人磕头,求夫人给赐个名字。夫人瞧着院子里未出苞的紫薇花很应景,就给她取了“紫株”这个名字。
见郁金微微颌首,沈观澜又转头去问女儿,“她毕竟是你院里的人,这事儿你说了算吧。”也就是说,在沈观澜这里,是无可无不可的。
王芍朝紫株瞟了一眼,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株字儿和我院里一等丫鬟名字里的‘珠’同音。”
那就让我做一等丫鬟好了!跪在地上的紫株差点没把心声给说出来。
在紫株的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做一等丫鬟。凭她是小姐乳母的女儿,凭她原来在府里也是一等丫鬟,凭她除了样貌外其他都不比梅珠差,她就应该是一等,一定是一等。
可这么拙劣的暗示,别人看不明白,王芍早看的门清了。她支肘摩挲着水杯上的花纹,对母亲道:“一个名字罢了,她既然有这份心,我成全了她就是了。”
紫株欣喜,忍不住抬头,却对上小姐一双幽深的眸子,顿时如刚刚颜刘氏那般慌忙垂下了头。还未及回神,和那眸子一样幽深的话,就同时传进了耳中。
“这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和紫株一同进来的,都随着她缀‘紫’字好了,品阶就列三等,以后再提到三等上来的丫鬟也都缀‘紫’字,听着也喜气。”王芍声音愉悦,语调也十分轻快,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似的,可说出的话却让紫株如坠冰窟。
小梧青淙院的三等品阶,类同粗使,平日要做的活计都与洒扫体力有关。紫株再次抬起头,这一次王芍连看都未看她一眼,神情间是紫株曾经捕捉到的那种漫不经心。
紫株的心都凉了,满腔的不解,可也只能颤抖着,木偶般的向主子们磕头,称谢。
紫株的狼狈,也只有少数猜出了其心思的人看的明白。局外人所见,却只觉得紫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保全了名字,一时之间喜极而慌,这才显得惊慌失态了。
众婢跪地称谢,大呼“谢小姐赐名”的时候,竟没有人发现,颜刘氏的职位依然悬而未决。而曾丹娘也没有丁点的心情替这对母女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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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丹娘这些日子为什么一直想在王芍内院的人事上横插一手呢?
原因之一,曾丹娘发现沈观澜夫妇十分抵触长宁伯府这门亲事,而王芍也似被父母影响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