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郭通回话,郭进笑着猜道:“难道韩度压了米价?”
一语中的!
郭通忍不住对大哥做出一副钦佩的表情。郭进朝郭通摆了摆手,“这种事咱们见的也不少了。只是韩度能想到用“罢官籴”的法子平衡米市,难道没有人提醒他,压低米价会造成米商们屯粮、外粜吗?”
想要在灾时确保粮米充足,最正确的办法不是压低米价而是要抬高米价。压低米价的时候,会促使米商大量收购低价米转销外地,从而导致本地粮米外粜。而抬高米价反而会吸引大量米商到本地来卖米。而无论何种商品,都遵从“多贱少贵”的定律。至贱则回升,至贵则回落,等到聚集到本地的商家越来越多时,米价自然会回落至平衡。
这几乎是南地调集米粮通用的方法。韩度这个北方人不知道,难道金陵官府中没有一个人提醒他吗?
王芍拨弄流苏的手顿了顿,好奇的看向郭通:“不会真是我娘做的吧?”
郭通手一歪,茶水斜出了半碗,不偏不倚都洒在了他的袍子上。饶是郭进不爱笑,也被王芍的话以及面前的情形弄的忍俊不禁起来。
立刻有小丫鬟进来帮着郭通整理衣服。郭通百忙之中瞪了王芍一眼,王芍嘴角噙笑,觉得压抑了一天的心情云开雾散了。
半晌,郭通整理好衣服,丫鬟们鱼贯退出去,三个人才又坐下来说话。
王芍亲自给郭通斟了杯茶,笑说:“你看,连我听了这件事都要怀疑母亲。”
郭家两兄弟笑不出来了,沉默半晌,郭进笃定的说:“有人控制了米市,妨碍韩度赈灾,然后祸水东引,制造成是夫人所为。”
王芍用手支着头,眸子里乌碧碧的,恍若一渊深潭:“能让金陵城从上到下的官员都像睁眼瞎一样的视而不见,想必这人不止官位不低,背后的实力也不能小觑。”
郭通微叹,只觉胸间五味陈杂,“夫人原还打算避其锋芒,现在看来不是夫人想避就能避得了的。”
郭进想了想,疑惑道:“韩度的身边难道就没有一个明白人吗?”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王芍唇边衔起一抹清冷的笑意,抬眸道:“若韩度难得糊涂呢?”
屋子里的气氛再次静默了下去。
官场上的一派祥和从来都只存在于表面,既然不止一个人做睁眼的瞎子,又怎么能指望韩度不是又一个睁眼的瞎子呢?
他们只需要一个理所当然的借口,来维持平衡。而很不幸的,还有什么比一个商人“沽名钓誉”的名声更好得以利用的呢?
最初郭进和郭通都没有想到更深的一层,可如今和王芍一起将事情剖析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后背发凉。
而此时的王芍,宛如一头被激发出斗志的小兽,眸子里熠熠如星子一般,“自己看戏不怕台高,若反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那可就有意思了。”
郭家兄弟忍不住对视。郭通想的是,这件事要不要同澜夫人说一说,郭进则想的是,应该给京都父亲那里去个信,防患于未然。
兄弟俩的担心都有些多余了,王芍随后便指派了任务给二人。第一句话便是:“等会我写封信,师兄派人送到京城给师父。”
随后又道:“母亲那边先漏个口风,实在不行还得父亲去大召寺一趟,请寺里多派些僧人到善堂里主持日常事务,也好稳定人心。”
郭氏兄弟正色领命。王芍又嘱咐郭通:“我听说长宁伯府的佟嬷嬷人还在大召寺,你得提醒母亲,这个时候咱们家任何人不得上山和长宁伯府的人接触,一来容易助长流言,二来失了风骨。”
郭通很是意外,脱口问:“我提醒澜夫人?”意思是,难道不应该你去提醒吗?
王芍听着表情一滞。
她刚才吩咐郭通完全是习惯使然,竟然没有发现自己潜意识里,竟是回避和母亲沟通的。
是对自己没信心?胆怯?……还是本能就在排斥?
王芍有一瞬间的自省,转瞬就想到了个折中的办法,“让我爹去同母亲说吧。”自我宽慰:反正爹在劝说母亲上向来都很有办法,让爹去效率高一些。
郭进和郭通则古怪的看了王芍一眼,两人都发现,王芍好像在刻意回避和澜夫人沟通,她刚回来一天,难道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郭进则想到了另一件事,“我听说徐知府家的老夫人昨天也住进了大召寺。”言外之意是,你难道不怕这婚事被人搅黄了?
王芍轻浅一笑:“我刚不是说了吗?丢风骨的事儿,咱们不做。”
“……”
“……”
兄弟二人扶额,你可真敢说。
※※※
在大召寺大德殿外终于“偶遇”到了佟嬷嬷的徐老夫人,鼻子隐隐发酸,好不容易才压住了打喷嚏的冲动。脸上还要强撑着无碍,和佟嬷嬷寒暄道:“今早儿下人来回,说是瞧见大长公主的亲王车驾了,我还骂他们眼花,没想到在这儿瞧见了您。”
佟妈妈对徐老夫人来此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