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大耕话锋一转,笑道:“后来那个里正也出来了,和几个行商商量,要去县里请县兵,抓了咱们去官府领赏,有个行商就说,你去官府才能领几个钱,把人交到汇锦昌随便哪个分号,都能得一大笔。” 大耕说的不着边际,展平也不生气,轻声提醒他:“说重点,后来怎么样了?” 大耕嘿嘿笑道:“谁成想王大小姐的马车正好进村,这些人全都去打听马车里坐着的是谁,没过多久,阿巳兄弟就去前场问那些做布匹生意的什么料子能做床单,又去弄了套死贵死贵的青釉茶具,再后来更是去乡正那里打听村中有没有木匠,要做一个浴桶……” 这些事情都是他们进来议事后发生的,阿巳曾经进来找过霍青两次。赵东当时还猜测,阿巳一定是有要紧的事,霍青才会任由阿巳中途打断他们。 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事,他真不知道冷眉冷眼的霍三爷,还有这么细心周到的时候。 可赵东也不得不对霍青打消外人猜疑的手段心生赞赏。 宁王真是慧眼如炬,竟能收拢这样一位人物。 大耕越说越兴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露出一排大白牙,嘿嘿笑着说:“阿巳兄弟在村子搜罗了这么一圈儿,那些商贾炸了锅似的,全都坐不住了,纷纷猜测咱们是护送汇锦昌郭大掌宗家眷的镖行,也有人猜到了王大小姐身上,不过后来又都被人否定了。” 听到这儿,一直坐在桌案边无波无澜的霍三爷,忽然朝大耕这边看了过来,“哦?”了一声,好奇的问他:“是怎么否定的?” 大耕没想到被三爷点了名,怔愣了一瞬,马上敛神肃容,想了想才谨慎的回答三爷道:“一个做布匹生意的管事说,汇锦昌北字号的小东家,怎么会用夹丝棉布的料子铺床呢,至于那套青釉茶杯,只不过是中等货色,别说是用来喝水了,就算是拿来赏人,王大小姐都是不屑用的,最可疑的就是马车,有个做茶叶生意的说,曾经见过淮阴沈府的管事去码头订购新鲜的鱼虾,那管事坐的马车是獐绒革做的驾套,松江产的绿菱缎和福禄寿锦做的车面儿,在一群收购海鲜的管事车架里不是最华丽的,却是最讲究的。” 众人的神色一时变得有些茫然,他们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姑娘的排场会这么大,更没有想到,一个小姑娘的排场会让这些走南闯北有见识的行商们,如此的津津乐道。 大耕觑着三爷的脸色,发现就连三爷也略有诧异。大耕就有些紧张,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正思索着该不该就这么退出去,霍青突然出声问他:“那个被打晕的小厮醒了吗?” 大耕茫然的“啊?”了一声,随即就想到了柴房里关着的家伙,忍不住笑起来,“还没有醒,原先以为他是昏迷着,刚刚看守他的人却说,柴房里传出好大的鼾声,哪里是昏倒了,分明是累急了,睡过去了。” 霍青嘴角轻抿,露出一个愉悦的表情,“你差事办的不错,明天他醒了带他来见我。”要知道霍三爷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不止大耕有些受宠若惊,就连展平和何图,也忍不住交换了一个意外的眼神。 ※ 等议事散去,众人都回了自己的住处,陈勇忍不住和赵东抱怨:“王爷也真是的,上次咱们不是好好的把琴夫人接回了黎州,怎么这次反倒让这些人横插一脚,弄的咱们一路都不自在。” 赵东顿住脚步,猛的投去一个带着寒意的目光。 陈勇一凛,讪讪的抿了抿嘴,满脸都写着“我不服气。” 赵东心中暗恨,心想,你若不是大同总兵陈泗水的侄子,而陈泗水是宁王面前算得上肱骨的亲信,恐怕以你的性子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赵东在满腔的烦躁和怒意中勉强挤出了一点耐心出来,将陈勇叫到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提点他,“你难道没想过吗?琴夫人为什么突然回福建去?就算是去福建投亲,那也是琴夫人的娘家,大公子的外家,为什么还要带着连路都走不好的二公子?” 陈勇顺着赵东的话想了想,并没有明白赵东话里的意思。 “你觉得黎州和福建哪里更安全?”赵东看着他,他都这么提醒陈勇,再深的话他也不方便说了。 果然,陈勇沉默了一会儿后,陡然睁大了眼睛,拔高声音叫了声“赵五哥……” 赵东连忙示意他噤声,有些话说出来就不好了,他朝陈勇做了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陈勇面色苍白,他行事虽然鲁莽,脑子却不笨。 福建倭寇横行,当初接琴夫人来黎州就是因为福建太乱。现在宁王却派他们将琴夫人一家送回福建去…… 难道福建比黎州还要安全? 陈勇心中很多个残破的碎片拼接到了一起,一个答案在头脑里呼之欲出。 陈勇早就听说,当今圣上登基时名不正言不顺。仁治皇帝的天下原本是传给宁王的同胞哥哥,前太子慕容盛的。 是先帝的继皇后,也就是如今的慈宁宫郑太后,想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才设计让盛太子的母族孟家带兵进京,造成了孟家谋反的假象。 最终盛太子被当成乱贼射死,孟家被满门抄斩,孟家的六少爷和七少爷因为护送母亲去潭柘寺上香才免遭死劫。 当年只有11岁的宁王,被送到了天寒地苦的黎州就藩。 一转眼,已经元兴十八年了。 宁王不仅活的好好的,还将流落在外的孟氏族人都安置妥帖,像他大伯陈泗水这样在朝廷担纲要职却一心想为宁王效力的人也不在少数。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九边重地哪里没有宁王的人? 还有他们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