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老人家的,饼子我收下。听我说一句,其实啊,老人家你言过了,说我救了你的命,你又为谁上了擂台?还不是一口气!我爹就说,不吃那口馒头也要争那口气,看那日本武士在台上趾高气扬蔑视我们的劲头,你还不是愤不过?” 李金山微笑着点头,佩服张一真说到自己心里。 李姑娘见张一真把饼子揣进了怀里,哼了一声,笑着说:“还是俺爹的话管用,这下可好,杂和面的饼子少了俩。” 她的手摆弄着胸前的头发,抬头看着张一真,“给讲讲打鬼子的故事吧。” “马三,别光顾着吃,说说吧!”张一真看马三正大口嚼着饼子,拍拍他手里已吃掉大半拉的饼子说,“可别让李姑娘失望哟。” “明明人家眼瞅着你,让你说。”马三有点不服气,把少半块饼子塞进兜里,看一眼张一真,“可你,可你却让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两下子,这不是难死猴哥嘛。” “让你说你就说呗,反正你和张大哥在一起。”李娥声音里带了蜜,甜甜的。 车上的人都看着马三,安静地等待马三说出那解气的故事,只有马蹄声响在人们的耳边。 树叶不停地飘落,落在人们的头上,没有人去拿掉头上的落叶,人们眼光都落在了马三的嘴巴上。 李金山朝远方望了一眼,也回过头来看马三,听他讲打小日本鬼子的故事,他们四目相对,马三突然想起了什么,吞吞吐吐地说:“说就说,我觉得我不是当兵的好料子,咱怕死,我不是说了嘛,也许我跟了你们玩杂技的会更好些,最起码我爹死之前把他的一身能耐教给了我,一真哥会武功,你老人家会硬气功,咱们这伙人都有些本领,我的本事也不算小,相面算卦,可惜了的,当兵在部队用不上,如果我跟了你们杂技班,兴许哪个主顾不给钱我能掐算,咱不吃亏不是?” 车上的人的都笑了,李娥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她用脚丫子踹了马三一下,强止住笑声说:“你真是个活宝,还说不知道共党是什么党,凭你这德兴,还不如我呢,我就听人悄悄说过,那共党是为咱穷苦人打天下的党。” 马三不好意思地看一眼李姑娘,见李姑娘也看他,他怕嘴巴上有吃饼子留下的颗粒让李姑娘笑话,就用手背擦了一下,他好象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说:“为穷人打天下的党,难怪老兵油子讲,上峰调我们部队南下剿共,好几次呢,我们部队就是牛,鬼子还捣腾不清呢,还自己人打自己人,两个字:不去!” 车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想到马三会说出这么不着边际的话来,李金山转回身子拿起了鞭子,鞭梢只在马鬃上晃了一下,那马就小跑起来。 马三有些失落,他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面脸,自己说的话着头不着两,可别人想听的他讲不出,自己拿手的算命卜卦又不能讲。其实也不能怪马三,本来他没有打鬼子的英雄故事,守着张一真,他又不能胡编乱造,也只好讲些让别人听来不着边的话。 马三觉得自己很无趣,离开李姑娘来到李金山身边,他不敢在李姑娘身边多待一会,怕就怕那臭味从鞋里钻出来,熏到了李姑娘可是不得了事,他怕了李姑娘的讽刺挖苦,一个当兵的大男人,多没面子。 盘腿坐下来,刚才讲到高兴处舞动的双手放到哪儿都觉得不合适了,干脆把手揣进口袋里,手在口袋里触碰到了半拉饼子,还有那几块大洋,他的手好象触电一样抽了出来,看一眼面前的李金山,想看李姑娘一眼可又不敢回头。 他终于回头大胆地看了李姑娘一眼,悄悄地把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了八块大洋。 大车摇晃着前行,车上的人好象坐在摇篮里,懒洋洋地闭着眼,没有人说话,李金山也有了困意,鞭子挂在车辕上微闭着双眼前仰后合。 马三想把钱放到李金山的袄兜里,可他不敢,他怕练功人那敏锐的感觉。悄无声地拿过面具,轻轻地把大洋放在了里面,他看着那面具看了一眼面具里的八块大洋,觉得这两样东西成了活物,难以割舍。 李金山的秃顶在阳光下一仰一闪,一合一闪,那一圈花白的头发让他显得那么苍老,宽大的手按在车平板上,粗粗的手指歪扭着,皱纹里满是泥土。马三低头看着,他的心突然一酸,各种滋味在胸膛里涌动,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到家里多么需要钱。 就到营房门口了,李金山跳下车,也许坐久了腿麻,他一跳就跪在了地上,没等老人吆喝,那匹老马立刻停下来,马儿扭头看主人跪在地上,转身到老人身边,咬住主人的衣服将他慢慢提起来。 李金山站起身,轻拍老马的面颊,马儿摇晃着脑袋,打着响鼻。 马三在车上看着发生的一切,他眼里有了泪光,马儿也有情啊! “马三,快下车!”张一真跳下车叫着马三。 下车前的那一刻,马三迅即地将手伸进口袋,掏出最后一块大洋,一边扭身下车,一边将钱轻轻地放进面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