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男人就是这样。只要你不动他心头的人,你可以杀了他,他可以毫无怨言的引颈受戮。 但你不能动他心头的人,不能碾磨他的尊严。 否则,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在有尊严有傲气时风度翩翩优雅温柔的人,在被碾碎了尊严,失去了心爱的人之后,会涅槃成一个怎样的鬼怪。 君卿若听说,姬凉夜脸上的伤,是竹中剑伤到的,虽然不懂雅儒的武器为何会误伤到凉夜。 但他若是不打算治疗,脸上这道疤,就会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失去了什么。 江雅儒离开了,留给姬凉夜的,似乎除了那柄竹中剑之外,也就只剩脸上的疤,心里的痛,和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了。 一辈子,还很长呢。君卿若心想。 若是有一天,她那沉默寡言的徒弟,还有机会和凉夜再见的话,看到凉夜脸上这道疤,恐怕每看一眼,心上就割一刀吧。 雅儒又怎么可能对凉夜没有感情?正因为感情太深重了,才会不惜离开,不惜被凉夜怨,也希望他能活着,哪怕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活着,也是好的。 才会临走之前留下那封血书给她,托她照顾凉夜。 为了姬凉夜,江雅儒能够不惜寸寸拧碎自己的一身傲骨,就为求他一个平安。 君卿若伸手轻轻拍了拍姬凉夜的手背,“好吧,依你,不治便不治了。好在我有祛疤的良药,你什么时候改主意了,什么时候来找我拿药就行。” 姬凉夜沉默的点了点头,手指却是不由自主又将竹中剑攥紧了几分。 君卿若迟疑的开口说了句,“事实上,雅儒临走之前,给我留了一封信,你们走了之后我才收到的。” 她其实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拿出这封血书,信上的内容太深刻,她担心这只会让凉夜更痛。 但……她治病救人多年,深知痛才是好的,痛就证明还能恢复,但凡麻木不仁了,那就证明那颗心只是一团麻木的坏死的烂肉了。 听到卿若这话,姬凉夜倏然抬起眸子来。 那双已经看不见的,空洞的眸子里,都仿若有了些许光彩。 “非欢大人……”他讷讷叫了一声。 君卿若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把信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你得好起来。毕竟……我是言而有信之人,既然受了托付,就得照顾好你。” 这话,姬凉夜已经不难听出,她受的是谁的托付了。 他抿着没有血色的薄唇,点了点头。 君卿若将叠得整齐的血字绢书拿了出来,递到了凉夜的手里,他手指摩挲着上头的字迹。 “要我念给你听么?”君卿若体恤他眼下目不可视。 姬凉夜摇了摇头,嘴唇咬得很紧,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绢布。 是用血写的吧。所以血液在绢面上干涸了之后,会留下凝固的触感,他能摸得出来。 原来……舍弃了视觉之后,其他的感官真的是能够变得异常的敏锐啊。 姬凉夜在绢上的血字一笔一划的摸过去,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着,像是要将这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去似的。 君卿若没再说话,拉着叶伯参走出房间去了。 然后她和叶伯参就在房门口的药架边上蹲着。 君卿若轻声说道,“起码两人都还活着,这样就挺好了。” 叶伯参看着她,摇了摇头说道,“卿卿,生离比死别更痛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你再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久而久之,虽是难过,但也平静。生离不同,你知道他还在,但你们却没法在一起,做什么都在痛,一分一秒都是折磨。无时无刻不痛恨自己的无能。这才是最痛苦的。” 说着叶伯参朝着身后房门方向一指,“他现在就是这个处境。” 君卿若眉头一皱,没好气儿看了伯参一眼,她还能不知道这道理么?她就是不想明说。毕竟,多绝望啊。 房间里,姬凉夜慢慢摸索着每一个血字,因为要一笔一划的摸索,恍然中,他仿佛能想象到瞎子写下这封血书时的模样、神态和心情。 本就已经鲜血淋漓的心,又被摧枯拉朽地扯开成更加破碎的模样。 姬凉夜终于摸索完了那一段: 我空活二十一载,目空一切,原本从未将任何人事物放在心上。 唯独凉夜,居于我心头一隅,思及会笑,念及会暖,触及会疼。 但他是个一根筋实心眼的傻子,怕是无论我是生离或是死别,他都无法接受。 想到此便心有不安,痛不可止。 此生能得他一人珍之重之,是我最大的幸事。 啪嗒…… 眼眶里有液体滑落出来,眼睛像是漏了似的,眼泪止不住。 姬凉夜手指颤抖得厉害,他心想,原来你也知道无论生离或是死别,我都无法接受啊。 可你为什么还是走了。 你还是走了。 姬凉夜侧身躺着,曲起双腿,身体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竹中剑和那张血字绢书。 这就是他的全部了。 他的肩膀剧烈的颤抖起来,像是从事情发生时开始,他就紧绷着的一根弦,此时此刻因为这血书上的一字一句,一瞬间就崩断了。 所有颓然麻木的表象,如同雪崩般碎裂坍塌,露出了内里伤痕累累的心,再无任何保护。 太疼了。 姬凉夜紧咬牙关,也没能忍住喉咙里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受了重伤的兽类泣血般的哀哭。 君卿若和叶伯参蹲在门口,然后就听到了房间里传出来那压抑又悲怆的呜咽声,声声泣血。 君卿若听着都忍不住一个哆嗦。 叶伯参轻叹了一口,“崩了也好,先前他压抑着所有情绪的那个样子,才更让人不放心。” 君卿若明白道理是那么个道理,但听着这一声声的,真的是戳得人心窝子肺管子都一阵打颤。 她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