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初三,当庄子固终于收到史可法的回信,读了一遍后直观感受是:高,实在是高啊! 作为一个成长于晚明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中,而且势力绝没有到产生巨大野心程度的将领,庄子固对朝廷的高级文官有一种本能的敬畏感。这种敬畏感在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史阁部身上达到了顶峰,那些文绉绉的用词遣句更增加了不明觉厉的固有印象。 这封洋洋洒洒千余字、荡气回肠的回信,首先是严格的区分对待。史可法对于庄子固光复济南府的行为大加赞赏,并且还有升职,而对青州义军的行为则是狠狠鞭挞,声称若不是为了大局考虑,这群人胡作非为的行为,早就够伏法好几次了……当然这一干凶蛮的暴徒也自有他们的用途,监督他们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云云。 庄子固感到受宠若惊,心想这就是嫡系与非嫡系的区别,史阁部果然深思熟虑……然而紧接着就是深思熟虑的史阁部判断失误,说什么郡君贵为贤王之后,在扬州有悬壶济世的美名,如今却被迫从贼,可惜可叹。庄子固心想朱伦璎算哪门子的“被迫从贼”?她明明是贼头之一,地位只高不低好不好!当然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史阁部吩咐的“驭贼之策”——分而制之! 英明神武、神机妙算的史阁部认为,青州贼首啸聚一处,危害甚重,唯有化整为零,互不统属,方能使其既能牵制东虏(清军),又能阻止其做大为祸。下面是具体的封官名录,当然还特别强调了封官过程中要好好敲打一番,云云。 ————分割线———— 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初四,这一天毛雄辉和洛英除了正常的练兵和政务之外,最主要做的就是士兵安葬后的纪念工作。在这件事情上,两个穿越者和古人有巨大的不同——赵应元为杨王休举行声势浩大的出殡仪式,唢呐的声音震的半个青州城都听的见,至于死去的小兵……真的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毛雄辉和洛英则是非常仔细地统计了死去士兵的数量和姓名。在青州之战的当天阵亡共二十九人(包括两个泰西人和一个倭寇),在以后半个月里伤兵陆陆续续地死了十七人,这四十六人的姓名全部被收录于《英烈录》中(熊大桩子排在第一位),他们被埋葬的坟岗上还专门立起一块石碑,上面除了简介就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在四十六名死者的葬礼之后,陈德专门叫毛雄辉一起喝酒,席间“海泥鳅”说毛老弟收买人心似乎有点做的过了,熊大桩子那样的老部下还好,普通兵丁这东西就如同箭壶里的箭,早晚都要射出去,这年头喝兵血如同家常便饭,能把抚恤金发下去已经是天大的德政了,至于花那么多钱为兵丁立碑,是真的没有必要……这又是郡君出的主意吧? 眼见毛雄辉点头,喝多了酒的陈德又来了一句:“听闻毛老弟在军中以戚家军为榜样,莫非毛老弟想当戚少保不成?” 本着对究极版历史名将的尊敬,毛雄辉忙说戚少保是巍峨险峻的高山,而他自己才到山脚下,这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事情。陈德听罢哈哈大笑:“毛老弟真是误会了,我陈某人可没说毛老弟武功比的上戚少保,我说的是你将来惧内的程度比的上戚少保!” “……”毛雄辉无语,然后做破罐子破摔状:“陈兄此言差矣,我毛某人惧内的程度只会比戚少保更甚!” 陈德奇道:“此话怎讲?” 毛雄辉正色道:“戚少保虽然经常被他老婆追着打,但还有胆在外面偷偷包养了三个小妾,至于我自己嘛……这辈子是一个小妾也不会包的!” 毛雄辉话音刚落,洛英就从吃酒处的屏风后嗖的一声钻了出来。 毛雄辉处于惊讶、庆幸与后怕的交织状态,心想这要是说错了话,以后究竟会被连抓带咬成啥样……然而明显是蓄意偷听的洛英却没工夫说这些私事,而是通知他别喝了,济南府又一批使者已经到达,这次阵势很大,是封官的节奏! 毛雄辉一听酒醒了大半,之后去按部就班接受了封官授印的流程,好不容易挤入“体制内”,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被明、清两大势力腹背夹攻当然是好事,但是……至少有三件事让他觉得水挺深。 第一件是庄子固的情报能力,毛雄辉有九成的把握确定这个刚刚荣升“济南总兵”的史可法嫡系(历史上他到死都是副将)除了斥候之外,还在青州城内安插了眼线,而反过来说,他们现在对济南府的情况却知之甚少,这种情况……细思恐极。 第二件是诡异的封官模式——守备?怎么又是守备!除了麾下人数最少、目前还伤重未愈的翟五和尚得了个千总外,其余的头领几乎都是守备!相对于诸头领目前的军队规模,这个官位是偏高的,但是一大堆平级军官互不统属是什么鬼?打仗的时候谁谁听谁的话?如何配合?或者……这种彼此牵制的状态才是扬州方面的目的所在? 第三件,也是最关键的一件,是驻地上的安排。赵应元在青州众头领中拳头最大,驻军在青州没什么问题,赵慎宽、郭把牌、秦尚行这三人的驻地在青州周边的临朐、寿光、昌乐也说的过去,可毛雄辉和陈德的驻地就比较奇怪了,一个是战乱破坏非常严重的淄川,另一个则是以盐碱地著称的博兴。至于最悲催的翟五和尚,他的驻地直接来了个“便宜行事”。 这是要把我毛某人和陈兄放在济南府和青州府之间当缓冲区的套路?虽然总有被坑的嫌疑,但毛雄辉偏偏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淄川算是县城里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