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晚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燥热,让人们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生起寻找乐子的雅兴。
瘦西湖属于夜间,在白天是沉睡的。
此时,夜幕幽邃,群星璀璨,一轮钩月高悬于星河深处,月虽残、却依然神光夺目,将诸天星辰都掩盖了。
夏日炎炎,不耐早睡,而扬州又是富裕繁华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富贵中人。待夕阳西下,暮色降临之际,纷纷走出家门,呼朋唤友,前来瘦西湖中寻找乐子。
歌喉婉转,曲声缠绵,夹杂着嬉笑声,混合着酒肉的香气,让瘦西湖一下子沸腾了。
赵无敌有意帮梅吟雪一把,不想见这个高洁的女子陷入污泥中,渐渐地烂掉。可他并没有将她纳为妾室的意思,在他的心里,此生有窈娘、沫儿和月娥相伴,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唯一的例外就是太平公主,可以说已经成了他的心魔,将和他一生纠缠,无法摆脱。
他无意纳妾,梅吟雪是个女子,怎么好主动开口?她只要能逃离牢笼,留一个清白身子,不让祖先蒙羞就已经足够。至于以后留在安国县公的身边,那一句“愿做牛马”还不够直白吗?
无论男女,愿做人的牛马可不能随便说的,牛马,那就是任人骑乘的,一个女子让你骑乘,傻子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整个画舫中的人都在为梅吟雪欢喜,哪怕是心里酸溜溜的五美也不例外,可唯有一个人苦着脸,可怜巴巴的让人膈应。
“兀那老货,公爷看上了梅吟雪小娘子,是多大的喜事,你却一直哭丧着脸,是何道理?!”康大王声若洪钟,横眉立目,大声呵斥。
康大王行伍出身,曾沐浴敌血,斩下敌首,自带浓郁的杀气,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老鸨子艳娘何曾见过,惊吓过度,竟浑身一软,瘫倒在地,并且从身下传来一股子异味。
众人不禁蹙眉,好好的一场风流韵事让康大王这个粗人和老鸨子给搅合了。
郑刺史捏着鼻子,用异样的声调劝道:“艳娘,你也是个明白人,怎么就算不清楚这笔账呢?你置办画舫收养梅吟雪所为何来?不就是想多赚些钱财养老吗?
你啊,糊涂!安国县公何许人也,会少了你的养老钱?还不快点滚下去收拾干净了,不要搅了贵人的雅兴!”
郑刺史的话如同仙音,比世间的所有灵丹妙药都要管用,艳娘立马就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称是,接下来麻溜地夹着腚滚出去了,自有小婢打扫污渍,又燃上上好的百合香,驱散异味。
因为艳娘的打岔,出现了一丝不和谐音,让场面一下子冷了,所有人都尴尬。
赵无敌见梅吟雪额头破了,依然在流血,不由得蹙眉,伸手在她身上点了几下,止住了流血,可再一看,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脸上却被血迹污染,实在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他让人取来干净的白叠布和刚刚烧开的热水,也不怕手被烫坏,直接将白叠布撕了一块,连着手伸进滚烫的热水中,惹起众人一阵尖叫声。
“公爷,小心烫坏了手。”
“安国县公,您乃万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快快停下,让末将来!”
“公爷啊,您身负家国之重任,何以不爱惜身体?万一有个闪失,可让天下人怎么办?”
……
各种劝阻声此起彼伏,且看上去都是真情流露,不似作伪。众人虽将赵无敌看成是大周未来的顶梁柱,将守护大周万万年,可在他们的认知中,他赵无敌也是凡人,以血肉之躯何以抗衡沸水?
太不自爱了!为了一风尘女子,不惜残害自身躯体,以此看来,传言不实,什么无敌的英雄、大周的护道者?不过一莽夫耳!
秦怀安颇为失望,因为太激动而牵动了旧患,咳嗽不已。而冯桂也频频摇头,嘴上没有说话,可在心里却把赵无敌给骂了个狗血喷头,恨不得将他给暴揍一顿,方解心头之气。
赵无敌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却将梅吟雪给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了众矢之的,好比那商之妲己,周之褒姒,可把她给难为死了。
梅吟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从声音中可见对她那柔软的膝盖又多大的创伤?她泣声道:“请公爷停手,梅吟雪虽坠落风尘,却也不敢忘先祖教诲,宁愿一死,也不愿见公爷遭人诟病,说公爷的坏话!”
她目光坚定,与赵无敌对视,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貌似只要赵无敌说一个不字,她就立马一头撞死。
赵无敌给弄得哭笑不得,眼看着白叠布也给煮的差不多了,于是将手从沸水中拿出,只见一双手依然莹白如玉,并没有半点损伤。
他将白叠布拧干了水分,轻轻擦拭梅吟雪脸上的血迹,动作极为轻柔,生怕弄疼了她,同时,缓缓说道:“本公就是将白叠布放进沸水中煮一煮,多大的事情,诸位何至于此?
但凡外伤,尤其是在这夏日,要以干净且柔软的布帛搁在沸水中煮一下,再清洗伤口,然后再以烈酒清洗,去除污渍,最后用药物涂抹,假以时日,反复为之,当可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