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一言而决,着令政事堂行文,户部出钱粮,工部出大匠前往扬州坐镇,扬州衙门负责征召劳役,给安侯修建一座侯府。
按照大唐礼制,赵无敌作为一个开国侯,由朝廷赐下一座侯府,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问题是,武后要建的这座侯府可不简单,以至于工部搬空了自大唐立国以来为各位侯爵所修建府邸的样本,都没有一张能让武后瞧上眼的。
她老人家连连摇头,脸色也越来越冷,凌厉的眸光扫过负责建造的工部侍郎,并乜了一眼想插话的宗正寺卿,强大的气场表露无遗,让人们一下子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宗正寺卿是一位李唐的嗣王,并非出自高祖血脉,论血脉传承和辈分算是高祖的同族侄儿,武后也要喊他一声堂叔。
可他本是李唐皇室的支脉,搁如今都过了好几代,越发地疏远了,就他那个不着正统的嗣王身份,满朝大佬中就没人拿他当皇室子弟看待。
可也正因为如此,武后才看上了他的出身,将他从旮旯里给扒拉出来,委以重任,出任宗正寺卿,管理皇室子弟和勋贵事宜。
在这件事情上,不得不佩服武后独到的眼光和高明的手段,就连老狐狸房遗则听了,都叹息不已,以至于一连多日郁郁寡欢,愁眉不展。
他对李唐的未来感到越发的悲观,不得不承认,只要武后在一日,就绝无可能恢复李唐的荣光,让李家子弟重掌乾坤。
他在夜间独自灌着烈酒,对着清风明月嚎啕大哭,其情其景,闻者无不落泪。
宗正寺卿自然知道他是如何上位的,怎么敢忤逆武后、触她的霉头?
在武后的眼里,他不过就是一个泥胎,因为武后需要一个人坐在宗正寺的位置上,而且这个人必须是皇室中人,可高祖子孙虽然众多,却都不合她的心意。
她翻烂了皇家的玉碟,将高祖子孙一个个在脑海中过滤,最终却一一排除,终究是无一人可用。
最后,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人将宗庙中供奉的李唐族谱给抬来,在其中找到了一个破败的皇室子弟,也就是如今的宗正寺卿。
武后看到他的名字时,一眼就认定了此人,认为他是宗正寺不二的人选,无人可以取代。
此人是高祖同族兄弟的儿子,在李唐起事之前,其父与高祖一房并不亲近。
就是起事以后,也不曾随高祖征战天下、讨伐群雄,不过,却在乱世中守护着祖宗的坟茔,避免了被宵小破坏,因此,在大唐立国论功行赏时捞了一个郡王爵位。
大唐以武立国,最是看重军功,对于这样一个看守祖坟的镇墓兽,是不怎么受待见的。
老郡王故去后,长子袭爵,被降为嗣王,且一直困守太原老家看守祖坟,渐渐地被人遗忘。
常言道,人走茶就凉,更何况是一个破落的皇族远支?
在武后打压李唐皇室的大势下,人们纷纷跟风,且很有眼力劲,从神都到太原,所有的官员似乎都遗忘了,还有一个嗣王在看守李唐祖坟,就连俸禄也不能按时发放,日久天长,难免越发地破败了……
一个生活困顿的皇室破落子弟,终日里为一日两餐而蹙眉不展,还能指望他对李唐有多少归属感?
可这样一个破落的皇室子弟,却正符合武后的要求,将他从太原提溜到神都,担任宗正寺卿。
武后的行为并非是出于恩典,也算不上慧眼识英雄,一切都是为了寻找一个于李唐皇室离心离德的宗正寺卿,从而为她所用,替她抵挡李唐皇室子弟的怨怼和天下人的不满。
可这又如何?只要能让他从烂泥坑中爬出来,脱离困顿的生活,那么被人利用一下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唐江山和他离得太远,就是再过一万年也轮不到他这一支坐皇帝。既然如此,何必为了他人的江山,而放弃到手的荣华和富贵,不如放手,投入武氏的怀抱,也许还能做一个从龙之臣,在新朝谋一个肥缺。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忤逆武后、反驳她的旨意?
于是,武后指定了一份公爵府邸的图样,作为给赵无敌建造安侯府邸的样板,并指示要结合江南园林风格,力求完美。
至于所费钱财,工部无需考虑,自有扬州府库拨付。不过,所营造安侯府若不能让安侯满意,嘿嘿,一应人等全部流放岭南,去与树上的猴子作伴。
对于武后的蛮横,满朝文武早已领教多多,工部尚书不敢怠慢,第一时间派出了大匠,带着几大车图样,快马加鞭赶到了扬州,找到了扬州刺史,立马就要去安侯老家实地查勘。
可此时安侯爷还在大河上漂流,崔刺史可不敢自作主张。另外,上次扬州折冲府折冲都尉张翰的孙子那件事,可把他给折腾坏了,至今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在安侯爷不在家时领着“外人”去打扰安侯爷的家人。
直到安侯爷衣锦还乡后,招待了乡邻,翌日,崔刺史方才敢领着心急如火的工部大匠前来拜见。
崔刺史本想表现一番善意,替安侯爷修建祖坟,被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