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白一飞,低声嗤道:“那楚锦,自感是七尺身躯八斗才,十谒天门九不开——一脑门儿的自视甚高,满胸膺的怀才不遇。依我瞧着,其不过是个满口污秽、肆言詈词的泼皮无赖罢了。怎得,其还想将这些个污言秽语整理成册、结集私刻不成?”
五鹿浑低低一叹,且笑且应,“其不过觉得,为兄满脸官司,疾需纾解。故而……”
“故而其便特意留了这个,好教兄长闲来无事之时,寻个四下无人之处,好生演练演练?”
五鹿浑稍一颔首,回身缓将那信笺团收回目前,摊掌一压一熨,后则打眼一扫,口唇微开,本要依样画葫芦,尤而效之,然则话到嘴边,却生生卡在喉间、夹在齿缝;尝试多番,五鹿浑终是不耐,两目一阖,摇眉苦笑道:“这般詈词,着实太过难为了我。”稍顿,五鹿浑那信笺一步步折回方胜形状,后置于颊边扇个两扇,低声接道:“你我兄弟,最恨最毒的,也不过说些个‘啑汝脑’、‘尽汝种’之流吧。”
话音方落,兄弟二人相视一笑,齐齐飞身上马,疾驰向前。
竹披双耳峻,风入四蹄轻。
五鹿兄弟纵马约莫盏茶功夫,突遇小雨。二人起初摸了蓑衣斗笠,披盖起来;然则再行一刻,却感那雨势渐大,实难收拾,无奈之时,远远正瞧见一处野庙。
二人换个眼风,抬声喝马,一刻不停直往那庙前赶。
疾行约有袋烟功夫,二人方瞧见那庙前一侧树下所停的三匹良驹。
五鹿老眉头一开,低声笑道:“兄长,依容欢那性子,既查知你跟胥家小姐同时不见,其当先是阴阳怪气迁怒于我,后则拍马回返自迎胥小姐去才是。怎得此回,其却不见醋意,反是心无旁骛一味朝宋楼方向疾赶?”
五鹿浑一紧蓑衣,先将其同五鹿老坐骑前后拴好,后则一抬唇角,柔声应道:“且往庙内,问问便知。”
此一时,破庙内。
容欢一人立身隅角,仰面靠墙,连声抱怨道:“瞧这雨势,当为急雨。怎得下了这老半天,还是未见歇止?”
闻人战同胥留留对坐另一头,寻了各自锦帕将头面雨水擦了两回,后则相顾无言,对容欢皆是未有理睬。
静默片刻,闻人战咂咂口唇,咯咯娇笑,先是自怀内摸出一包酥蜜饼,一包酥油泡螺,一袋冰糖霜梅,后则又将身侧包袱取了,一把提起半只鹿腿膀,再将包袱内散碎的几十片风干獐肉往脚边一摊,边嚼边道:“胥姐姐,你也一同尝尝。”
胥留留见状,不由掩口巧笑,仆身捡了半片肉干,就唇轻咬。
恰于此时,庙内三人皆见门前立了两条淡影,抬眉细观,来人自是五鹿兄弟。
闻人战一瞧见五鹿老,倏的一声登时站起身来,两臂高抬,急急一摆,口内衔着半块酥香掉渣儿的甜饼,哼哼唧唧示意五鹿老来食。
五鹿老见状,怎不解意,两手高攥身前,大步流星,放脚便朝内去。
胥留留见五鹿兄弟现身,颊上禁不住倏瞬一红,偷眼瞥了瞥容欢,后则讪讪起身,柔声轻道:“鹿大哥,看来这雨,来的倒是时候。”
五鹿浑稍一颔首,缓声询道:“照那马儿脚程,你等当早早过了这野庙方是。”
胥留留闻声,探掌急将耳侧发丝绾了,稍一濡唇,轻声笑应,“确是早早路过。不过中途遇雨,依着雨势,一来我等需寻一处容身,再来揣度鹿大哥你等必得于此地躲雨,故而拍马调头,返来这处。”
五鹿浑听得此言,解颐浅笑,自往闻人战身侧寻了个地方,这便不管不顾,席地而坐。
闻人战津津有味咀着手掌大小一块鹿肉,得暇再往口内丢上三五粒糖梅子,哼哧哼哧嚼了半盏茶光景,这方一撅樱口,细将十指吮个干净。
“鹿哥哥,你可知那宝继庵内一干恶姑子是何下场?”
五鹿浑闻声,唇角一翘,柔声应道:“想是上了枷、下了狱?”
闻人战拊掌徐拍个两回,俏脸一扬,似模似样添油加酱,“听楚大哥那九位娘亲说,那一十四名姑子,被拿当日便皆受了脊杖三十;眼下,其均械手足、置老监,日日与屎溺同卧,顿顿与鼠蚁争食。为首的庵主已是判了秋后问斩,余的诸人不日便要刺配充军。”
此言一落,几人皆感大快其心。五鹿老捡了最近处一只透红的带骨鲍螺,就唇咬一小口,后则慢吞吞嘬腮抿唇,沉声自道:“如此,倒还称得上佛祖有眼。”
闻人战目珠眨个两回,葇荑无骨,轻托香腮,口唇一嘟,低低道:“却也不知,八音山那帮子匪人,何去何从?楚大哥同那美人儿郡主,是吉是凶?”
五鹿浑同胥留留一听,目华皆是一定,暗暗换个眼风,几是异口齐声,“吉人自有天佑,你且莫多心忧。”
话音方落,四人两两相顾,俱是轻笑出声。
吃吃喝喝聊个一刻,闻人战脖颈一伸,探头往庙外觑了一觑。
“这雨,怎得下个不停?”
此言一出,另一边容欢似是得了由头,急将腰间折扇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