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走出崖坪的那一刻起,徐风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酸疼麻木,乏困异常。自从开悟入修行之后,很少有这种劳累疲惫的体验。
这大概是剑灵入体造成的不适,徐风想道。
他没有将这种不适表现出来,因为四面八方的酒楼茶肆里,有无数道气息盯在自己身上,好像在等着什么事情发生。
尽管那些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学子们已经散去,无聊的民众也没了看热闹的兴趣,山谷里的人好像少了许多,但无形的压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沉重。
以徐风蒋辽现在的修为和战斗经验,就算带着李客,也能从这些没有重武器的普通兵士中逃走,但他们没有选择这条路。
徐风隐隐感觉,山谷上那位容貌猥琐的官员并不想让自己杀将出去。
那些酒楼里的气息太过凌厉阴毒,徐风不敢确定哪些来自岭南弟子,哪些来自三清的道士。
再战一场,或许不可避免。
三位少年姿态各异,被黑压压兵士围在山谷中的空地上。
将尽的落日下,徐风神色平静,调整气息,等待疲惫困顿的消失,偶尔看一眼右手,掌面已经恢复如常,方才令人心悸的举剑时刻,仿佛是一场梦境。
蒋辽盘膝坐在一块山石上,闭目养神。
李客一度怀疑这厮是不是睡着了,悄然走到身前,听到沉闷的气息,才放下心来。
天空中,慢慢黯淡下去的火红,让李客有非常不好的感觉,他心乱如麻,无数念头涌了上来。
不用说,这阁楼的主人非富即贵,权势滔天,不然怎么会有重兵包围的待遇。
如果锦帕上的债务属实,无论做牛做马,还是沦为男宠,这辈子恐怕都还不完了。
这么大的事,可不能自己一个人背,李客沮丧的坐在土地上,望天兴叹。
片刻之后,不甘沦为男宠的欲望让他勇敢的站了起来,鼓足勇气,捧起地上仅有的六百多两银子,堆起招牌媚笑,作为向官府谈条件的诚意。
也许是他作揖的时候,屁股撅的足够高,诚意足够大。也许是他谄媚的笑容让人高兴,沉寂了将近两个时辰之后,山谷上的官员终于问罪了。
…………
“小生李客,罪孽深重!”
李客高声叫道,声音之大,连徐风都被唬了一跳。
响彻山谷的声音,惊起枫林间的无数飞鸟,震的旁边发呆的兵士,猛一哆嗦,还以为有什么变故发生。
作为修行者的徐风和蒋辽,没有直接回答,转身面向山谷方向,躬身施礼,算是表明悔过的态度。
……
越往大夏王朝的心脏地带行进,徐风就越发感觉皇权在这片大陆上的无上威严,也就越发理解,仙台南郊,长草间掩杀的玄甲兵士们承受的压力,郡守陆运长承受的压力。
从幽冥岛初次接触修行,直到开悟,徐风一直以为,这就是一个修行的世界,强者的世界,规矩很简单,不服气挥动大刀砍便是了,打不过跑就行了。
看来他想的简单了点,再高妙的修行世界,也属于世俗的一部分,修行都是从普通人开始。
就算法力无边的菩萨佛祖,还是要凡人来供奉。修行的大德大能,还是要王朝来庇护,或者说滋养。这也许就是当初道祖创立大夏王朝的初衷。
世界哪有那么简单,自从想通了这一点,徐风就规矩多了,也冷静多了。
“你们有两种选择。”山谷上老吏的声音再次冷漠响起。
两种选择!李客心中一喜,难道事情有所回转。
“一者,按大夏律法,损人财物者,若无力偿付,经官府同意,可以挖眼,去耳鼻,阉割干净后,发往皇陵,做地下守灵的死侍,陪伴先皇先妃度日,可保你们吃喝不愁。囚于墓中,等同死人,人死则债灭,自此两相不欠。”
徐风挑眉,心想这是那个糊涂王八蛋制定的律法和守灵规矩。
蒋辽冷哼一声,心里想道,老子还没有参加青衣试,还不曾在战场上策马杀敌呢。
李客倒吸一口冷气,面色苍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心里先是想起李家庄的老爹,然后想起自己还没有娶妻生子,再然后想起虽然自己和徐风是一伙的,但事情毕竟是徐风犯下的,自己有什么错!
“第二种选择,责罚尔等三人,终生为铜山苦役,以工钱偿债。之所以说是终生,因为老夫已经替你们算过,以郢郊双目山铜矿上的工钱,你们需要劳作六万七千年。”
山谷间一片安静。
声音再次传来:“给你们一刻时间,一个一个,明确答复本官。”
话音刚落,李客对着山谷,喊道:“冤枉……”
可是除了清幽的回音,没有任何反应,那些兵士这次已经有了准备,木头人一样呆着。
徐风心道,果然是官法如炉人心似铁,诛心杀人,烈火焚金。
回音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