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都繁华依旧,饶是大喜如建国庆典,悲痛如上将军府无情大火,依然无法撼动它静默的浑厚。这便是建筑的力量,任你悲欢离合,它依然然屹立不倒,见证世间沧桑。
慕苒与粟临二人乔装打扮,化作一对经商父子,默默无声潜进墨都,混在人群中。
才进都城,慕苒便敏感觉察到,今日气氛微微有些不一样。
此时正值午时,街上人头攒动,街边的小贩,临街的商铺,都放下了手中的生意,往南门菜市场方向聚集。
“哎呀。”慕苒一声轻呼,粟临一个闪身挡在她前面,警惕地审视周围。
原来是一位提着篮子,行色匆匆的中年妇女,见撞着了人,连声说着“对不住对不住”。
“等等,大嫂,您这是上哪儿啊?为何都往南边去,可是今日有大事发生?”
“哎呦,小兄弟,你们父子是外地来的吧?今日是那作恶的西戎使者斩首之日。居然敢烧我们上将军府,剥他的皮,抽他的血都不解恨!不说了,我要过去了,得使劲给他砸几个臭鸡蛋!”
说罢便自言自语地随着人潮,往南门方向跟去。
慕苒与粟临相视一眼,默契地跟上。
菜市场,远远一队官兵押着一量囚车进入人们的视野。囚车中锁着一个男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囚衣上尽是暗红发黑的干涸血迹,手脚带着成人手臂般粗的镣铐,露出的皮肤尽是血肉模糊的伤痕,看得出在狱中受了不少非人的折磨。
“打他!打他!敢烧我们上将军府!”
“打他!白眼狼!”
“打!”
“打!”
……
不知是谁先起得头,接着人群便沸腾起来,纷纷将自己手中的鸡蛋、水果、蔬菜、石头……一切手边之物,狠狠砸向囚车中的人。
瞬间,囚车上的人身上挂满了青菜蛋汁,头上多处冒出鲜血,顺着脸蜿蜒而下,狼狈至极。但他似是毫无知觉,一双浑浊的眼睛如死鱼一般,木然望着前方,目光呆滞散乱,毫无生气。
慕苒隐隐觉得这人身形好生眼熟,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又细细一想,心中恍然大悟,不禁低声惊呼道:“是他!”
粟临将身前的人护好,低声问道:“你认识他?”
“恩。他就是戎阙。庆典上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是个磊落豪爽之人。为何他竟然成了凶手?”
“照眼下的形势猜测,估计是屈打成招,替罪羔羊罢了。”
“哼,这布局人人还真是思虑深远。”慕苒嗤之以鼻,这幕后从策划之人,一来是想让西戎与即墨彻底决裂,二来是想让离间上将军与烁皇,使得即墨皇朝内忧外患,一箭双雕,这人城府真真是深不可测。
慕苒侧过头,远远望见刑台周围重兵把守,高台上,皇帝亲自坐镇,身边几位皇子随侍,看不清面目。
“我们走吧。”粟临眼见人越来越多,再不走怕会节外生枝。
小八站在最前排,死缠着硬要来亲眼见证杀人凶手丧命,眼神狠狠盯着囚车里的人,似乎要生吞活剥了他。可不知为何,他感觉人群中有些异样,似有他苒姐姐的气息。
一双慧黠的眼睛在底下的人群中急急地打转,搜寻了几圈,无果。随后嘲笑自己,苒姐姐是他看着入土为安的,他许是太想她了。
即墨琛站在高台一侧,微风浮动,掀起他的衣角,仿若欲踏云而来的谪仙。他往人群外围扫了扫,便收了视线。
皇帝目光从几位皇子身上一一划过,心中一意已决,是时候分权封王了。
此时都城里的人大部分都集中在南门,为保险起见,慕苒粟临二人仍尽挑生僻小巷穿梭。
大火后的尹府只剩一堆废墟,残壁断环。已被人清理过,不至于太难看。
慕苒看这眼前的一切,忍不住鼻子发酸,喉中哽咽。她这一世的家,没有了!这里有她今生最爱的人,最美好的回忆,最甜蜜的欢笑……
粟临走上前,紧紧握住慕苒瘦弱的双肩,他也如她一样,心中悲痛无法言喻。全府覆灭,是任何人生命都不能承受之重。
方叔,小四,晓霜,柱子……她心里默默念着熟悉的名字,暗暗发誓:她会记住所有曾对她好的人,带着他们的希望,继续好好活下去。再次归来之日,便是她手刃仇人之时。
即墨十八年七月十八,边关再次告急,上将军尹怀真率兵迎敌,误入敌军圈套,英勇殉职,举国轰动。
上将军乃天策神将,征战无数,从无败仗,如今小小的西戎,居然会让骁勇善战的上将军身死沙场。
尹怀真殉职后,西戎来势汹汹,副将石勇奋勇杀敌,负隅顽抗。
烁皇震怒,命大皇子为将,兵部尚书林淳为监军,率二十万大军,即刻前往边境支援。
八月中旬,即墨平复西戎,烁皇大悦。
即墨十八年十月初,烁皇颁布诏书,以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储贰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