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天戈的提议,令夜婴宁的食欲顿时减退了不少,她皱皱眉,放下刀叉,拿起手边的餐巾,擦了一下嘴唇,手肘搭在桌面上,直视着他。
“我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还是建议你,从秘书部现有的人员中选拔出来一位,暂代Victoria的职务。”
说完,她端起杯,垂眸抿了一口。
晃动的酒液像是一面薄薄的镜,倒映出她精致无暇的妆容。
刚才,宠天戈问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记性,不过是他无心的一个问题,却令她不禁回忆起过去的事。
世上哪里那么多过目不忘的人,她所有的细致周到,都是靠时间和尊严打磨而成。
这些,她只和林行远说过,刚入行的时候,因为不是科班出身,更因为没有过人的关系,叶婴宁只能做做买奶茶、订盒饭、清洗服装这样的工作。已经成名的摄影师和艺人都是十分大牌的,口味更是千奇百怪,就拿开工时喝的咖啡这一点来说,有的要多奶多糖,有的只要奶不要糖,有的什么都不要,还有的点名道姓只喝某一家。
十几个人,十几杯咖啡,想要一次都不出错,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
到底有一次,叶婴宁忙中出乱,把一个新晋的女艺人的咖啡搞错了,她把对方要的榛果拿铁记成了香草拿铁。
“哗!”
“死蠢!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养条狗都比你做事利索!”
那女艺人尝了一口,将还滚烫的咖啡猛地泼到叶婴宁的脸上,然后从助理的怀中一把抱起一直带在身边的迷你贵宾,坐到一边自拍去了。
片场里,甚至没有人过来问一句。那女艺人最近如日中天,传说刚刚被一个大老板包养,有望上位,众人巴结都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人为了一个小小的打工女孩儿路见不平。
叶婴宁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慢慢地擦拭着头上不停滴落的咖啡,并没有哭。
从那以后,她一口香草拿铁亦没碰过。有一次,一起工作的女孩儿不经意问起,她只笑笑说,有一次喝得太多,对那味道再也受不了。
也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记错过任何人点的任何饮料和食物,甚至是那女艺人成心刁难,一会儿要草莓奶昔,一会儿又改成芒果奶茶,临走前却又喊住她,说记得多放椰果少放珍珠。叶婴宁只是微微笑着,说好的,我记住了。
没过多久,她签约了“成爱”模特公司,虽然这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但也好在在各个片场做零工,能够有机会接一些商演,赚取收入。
签完合同的当天,叶婴宁走进一家咖啡店,一口气点了20杯香草拿铁。
她艰难地拎着打包好的20杯咖啡,走进洗手间,一杯一杯地倒掉,亲眼看着褐色的液体流过白色的马桶,触目惊心的同时,又香气四溢。
哪怕时间早已更迭,哪怕身体早已轮换,可那种被羞辱的无助,仍是深深地烙刻在心头。
永世不忘。
“婴宁,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看着面前的女人似乎在神游太虚,宠天戈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还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
“啊?不好意思,我有一点点走神。”
夜婴宁终于回过神来,惊了一秒,然后抱歉地冲他笑笑,轻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了?”
宠天戈没有立即重复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只是认真地看着她,双眼一眨不眨。几秒钟后,她果然感到不自在,轻轻抬起手摸了摸脸颊,紧张道:“我脸上怎么了嘛?”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啄,喃喃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最近好像瘦了很多。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你,你脸上稚气未脱,还带着一点儿baby fat似的,不像现在这么弱不禁风。”
听他说起过去这一段两人初次见面的经历,夜婴宁有些尴尬,毕竟那不是真的自己,这种感觉其实是很微妙的,所以她奋力地隐忍着将手抽回来的冲动。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重游一下故地?”
宠天戈却没有看出她的不适,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且越说越兴奋,大有和她再一次前往鲁西永,重温旧日时光的味道。
夜婴宁摇头否决道:“可能不行,因为我答应了丽贝卡?罗拉,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要完成她给我布置的‘功课’。这对我来说是整个职业生涯的一次全新挑战,就好比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每一步都会对未来产生极其重大的影响,我不能掉以轻心。”
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感到生气,宠天戈反而轻笑起来,攥着她细长的手指,开玩笑道:“怎么,你倒是要向她学习,也做一个女强人?据我所知,丽贝卡可是为了工作连老公都不要,她先生在几年前就和她离婚了,貌似也是一个珠宝商,只是很低调罢了。”
这一点,夜婴宁倒是没听过,她一向对这种私人八卦不是很感兴趣,从不主动去打探。
佯装生气,她顺势将手抽回来,哼了一声道:“没看出来,你倒是对她的情况十分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