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勖儿”听得“难能可贵”四字,回想自己昔日恣睢放纵、骄横暴戾之言之行,心中顿觉尴尬。良久,“勖儿”才恢复了自然,见得他身子一躬,低声道:“舅父宽宏大量,不怪罪勖儿,勖儿深表感激!只是勖儿愚顽,舅父语含玄机,勖儿甚是不解,还请舅父指示迷津的为是!”
“飞天神鹗”面色一沉,愤声道:“勖儿,此事还须从数十年前说起。当时,你年纪尚不足三岁,我的妹子张荷便嫁与了你父,不久,她便随了你父去朝见唐朝皇帝。当时的唐朝皇帝乃是僖宗李儇。李儇虽是号为‘弥勒佛’,其实却是个佛面兽心的东西,唐皇见得荷儿貌美如花,便设计烧死了你的祖父、伤了你的父王,将荷儿夺了去!那时,荷儿便已然怀了身子了,在唐宫中不久,便生下你这个弟弟来。”“飞天神鳄”说“你这个弟弟”时,以手指了指周德威。
“飞天神鳄”喘了口气,当下便将唐僖宗设计霸占张荷儿之事向了“勖儿”细细地道了一遍。
“勖儿”听得“飞天神鹗”之言,身子由地上直跳而起,口中发出大骂声:“舅父,李儇这个当千刀万剐的乌龟王八蛋、鳖羔子儿,如今身在何处?勖儿若是抓住了这个王八蛋,非将这个王八蛋剁成肉酱喂狗不可!”
“唉,勖儿只识得终日嬉戏,晋王宫外之事竟然是半点也晓不得。那李儇老贼此时只怕已然成了一抔臭土了吧!”“飞天神鹗”苦笑道。
“飞天神鳄”话音才落,却听“啪啪”数声声响传将出出,看时,却见“勖儿”左右开弓了,正在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嘴巴。“勖儿”停手来,又指天发誓道:“勖儿该死!勖儿日后若不改过、不思上进,定遭天打雷劈!”
李克用见得“勖儿”面上登上便现出几个鲜红的掌印来,却似剜却了心头肉一般,口中惊叫道:“勖儿,你……”却又闷声咳嗽起来。李克用喘息了半日,方声音抖抖地道:“勖儿,也怪父王昔日太宠惯你、太放纵你了,才令你到了今日的地步!唉,勖儿变成如此模样,父王亦是大有责任的。勖儿,日后断不可如此!”李克用歇了口气,又激动地道:“勖儿,你生身之母沈氏英年早逝,也怨她命薄福浅,自不必说了。你二娘师氏尚在,日后,勖儿要以生母之礼待之,不得有违!你威弟可怜的母亲,亦是你的三娘张荷,被囚唐宫数十年,未能北归一次!眼下,她尚在朱温老贼之手,勖儿日后须救她出来!便是她以后不在人世了,勖儿也要设法将她的骨骸运回晋阳来,与父王葬于一起!父王的话,勖儿可记住了么,且是能做得到么?”
“父王嘱咐,勖儿记下了,且是勖儿日后便是想尽千方百计也是要完成父王心愿的!”
李克用听得“勖儿”之言,点了点头,又语声庄重地道:“勖儿,你威弟年纪虽是与你相差无几,但他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诸子百家,无一不通,且是久经战阵,日后有事,须多多问他。便是你承业舅父,武功精湛,经验丰厚,处事老到,且是他身为我大晋国监军,勖儿亦须时时讨教,且是要尊他为亲母舅!”
“父王,孩儿亦记下了!”此时,“勖儿”口中说话,已然是泪流满面了。
李克用道声“好”,又指了“柯儿”与“老烺”道:“勖儿识得此二人是谁么?”
“哈哈,父王,勖儿便是再冥顽不灵,亦是识得他们二人乃是我盟叔贺回鹘与薛铁山之子贺古柯与薛老烺的!”“勖儿”破涕为笑,大声道。
李克用以浑浊的目光盯了“勖儿”一阵,声如蚊鸣地道:“勖儿识得你贺二叔与薛三叔是如何死的么?”
“父王,这个勖儿却是识不得的。”“勖儿”摇了摇头,愧声道。
李克用长叹一声,又断断续续道:“十数年前,你、你、你贺二叔与、与与薛三叔,为救父、父王,替、替、替父王死、死、死于汴州封禅寺,你、你、你须将、将、将古柯与、与、与老烺作、作、作亲、亲、亲兄弟看、看、看视!”李克用“视”字才出唇,便又大口喘息起来。
“勖儿”见得李克用痛楚之态,心中愈觉难受,疾忙跪身于地,叩头道:“父王,孩儿识得了!请父王歇息吧。”
便见得李克用老脸上现出一丝笑意来,黯淡无神的二目中猛然又闪出一线光亮来,旋又消失。听得李克用口中道出了声“好”,见得他大口一张,又有数口血吐了出来。李克用大叫一声,身子一挺,两手抓挠了几下,双腿蹬跶了一阵,二目圆睁,却已气绝身亡。
“勖儿”见得父王虎驾殡天,再难抑制心中的哀痛,一头扑到李克用的身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周德威、张承业、贺古柯与薛老烺四人见得晋王魂归西天,亦对了李克用的尸身跪了下去,磕了几个头,眼中亦流出泪来。终见周德威四人站起身来,对了李克用的尸身揖了揖,便又搀“勖儿”起来。
周德威为“勖儿”拭去面上的泪水,柔声劝慰道:“大王兄,人死不能复生,悲伤无益,还须节哀顺变为是。”又见周德威面容一肃,庄声道:“大王兄,国不可一日无主,还是请大王兄先继了王位以安民心的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