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一位黄衣汉子立身于马背之上,口中发出一声长啸之声,仰面大呼道:“韩先生,还识得故人么?今日,某家专程拜访韩先生来了!”此声发自丹田,响彻云霄,偌大一座城池清晰可闻。
便见城墙之上,现出一位峨冠博带的儒士来,二目向了城下瞧了过来。儒士装束者见得黄衣汉子,以手指了他,大笑道:“韩某以为是哪个故人来了,原来是周大总管驾临柏乡小城!难得周大总管还记得韩某,韩某不胜荣幸!周大总管怎的带了胡兵番将而来,敢是周大总管投降了胡人了么?”
黄衣汉子闻得儒士之言,直感满面发烫,但他面黑似炭,却也瞧不出面色有甚变化来。黄衣汉子发了一阵窘,旋又大声道:“韩先生说笑话了!”
“哎哟,周大总管,实在是对不起得紧了,韩某竟然忘记了周大总管眼下已然是晋国统帅了!周统军既然率大军来此,想必是来取柏乡的了?”“韩先生”恍然大悟。
“哈哈,韩先生误会了,周某并非是为公事而来,而是来寻韩先生叙旧来了!”黄衣汉子不顾“韩先生”的冷嘲热讽,大笑道。
“哈哈,周统军好会说话!周统军率百万大军找一个不相干的书生叙旧,当真是天下奇闻,韩某人的面子实实不小!周大统军一军之帅,戎马倥偬,有雅兴与韩某叙旧,着实难得!”“韩先生”放声笑道。
黄衣汉子不接“韩先生”的话头,只是面容一肃,沉声道:“韩先生乃人之龙凤,当代俊杰,识得当今天下的大势么?”
“哈哈,原来周大统军要学那战国时的苏秦,当说客来了!”“韩先生”大笑道。他敛了笑容,又肃声道:“周统军,韩某虽是愚钝,尚是识得些道理的。现今天下,梁太祖废唐建梁,上应天时,下顺民意,人心所向,理所当然。梁太祖皇帝由李家皇帝手中接下的,虽然是一个破烂摊子,但太祖皇帝雄才大略,礼贤下士,且是励精图治,文武并用,韩某以为,用不得多时,定会百废俱举、国强民富的!周大统军,至于你的主子李克用,便是韩某不说,你心中还不是清清楚楚的么?他自唐昭宗皇帝大顺元年始,便与梁太祖兵马血战不休,争斗二十余年,虽是各有胜负,但损失最为惨重者不是他李克用,又是何人?”
“韩先生,去年的黄历还可瞧得么?当年,虽是朱温沾了点小小的便宜去,但此时却不同了!朱温以臣代君,已成为一个不识尊卑上下,不知纲常礼规的乱臣贼子,为人所不齿;他嫉贤妒能,身边多为奸佞之人,正直之士避之如虎。如此一个人神共厌的卑鄙无耻之徒,还能长久了么?晋王千岁兴义师,为唐皇复仇,替百姓伐罪,上应天意,下顺民心,以有道伐无道,师出有名。如此,何愁天下不统?且是晋王千岁重才任能,各族、各藩竞相来投,百万精兵横扫天下,消灭朱温,还能用得几时?韩先生识得么,此时,镇州已然落入我大晋国之手,李汉亦魂归西天了!”黄衣汉子面容一肃,又郑重地道:“韩先生文有相如之才,武有伏波之能,管仲、乐毅弗如,但那朱温老贼却只给了韩先生一个小小的柏乡城,韩先生不觉有些心寒么?韩先生,晋王千岁曾道‘韩先生若能为本王所用,本王当以师礼待之,军中一切策略计谋,任由韩先生所出’。眼下,晋王千岁待韩先生尚且如此,日后平定天下之时,还不为韩先生裂土封候么?”
“哈哈,周大总管倒是个豁达乐观之人,将天下之事瞧得这般如意,这般一相情愿!周大总管,我大梁如日东升,朝气蓬勃,生机无限,怎能便如周大总管所言,一时便覆没了?周大总管晓得么,太祖皇帝御驾旁边,其才智胜过韩某者,车载斗量。太祖皇帝能用韩某为一军主将,亦是皇恩浩荡了,韩某且是心满意足的了!况且身为人臣者,只在尽心国事,为君分忧解难,替民谋福谋利,又岂在职位的高低、俸禄的厚薄?”“韩先生”大笑一阵,又肃然道:“周大总管想以李汉之死来唬韩某么?哼哼,韩某可不是一个胆小如鼠之人!周统军请转告晋王:韩某乃一汉人,便是他日后封韩某为一字并肩王,韩某亦是不敢违背祖宗先人的!”
“如此说来,韩先生是真不愿听周某良言相劝了!”黄衣汉子黑脸面肌一颤,沉声道。
“哈哈,周统军,韩某怎会为贪图一时的荣华富贵,而落个遗臭万年的可耻下场?周统军,任你说得天花乱坠、真龙现身,韩某也是不会改变初衷的!”“韩先生”大笑道。
“哼哼,韩先生识得眼前的形势么?”黄衣汉子冷笑道。
“周统军,百万大军攻破一座小小的柏乡城,又有何值得炫耀的?”“韩先生”仰天长笑一声。
“韩先生便不怕玉石俱焚么?”黄衣汉子黑面拉得更长,声音抖抖地道。
“哈哈,七杀子,岂不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言么?能为国尽忠,为民效命,不是一件幸事、一件快事么?虽死犹荣!”“韩先生”笑声直入九霄。
“七杀子”、“周统军”自是晋军统军周德威了。周德威见得“韩先生”豪气冲天之态,心头怒起,口中发出一声怪笑之声。
周德威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