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允章向皇上看了一眼,见皇上金口紧闭,却也豁了出去了,又续道:“皇上,朝廷如此终年聚兵;官府又贿赂公行、长吏残暴,且是食禄人多,输税人少;赋税既如此繁重,天灾人祸又时时威胁,百姓怎能不于死亡线上苦苦挣扎?走投无路之时,或自杀以寻解脱;或揭竿而起,杀官造反;或遁入空门为尼、为僧;或沦为娼、丐,任人欺凌。此不便是‘哀号于道路,逃窜于山泽,夫妻不相活,父子不相救’么?”说至此,他眼中早已落下泪来。
刘允章话才说完,便见皇帝李漼龙体由龙座上猛然站起,二目赤红,以手指了他,大叫道:“反了,反了!你、你、你如此诽谤寡人,诬蔑朝廷,居心何在?左右,与寡人拉了出去,砍了!”叫声才出,便见抢出二个武士来,绑了刘允章,往外拖了便走。
刘允章在大笑声中,叫道:“皇上,微臣之言虽是偏激了些,但皇上细细思来,可有道理么?臣死不足惜,只是若任由‘九破’、‘八苦’如此继续发展下去,只怕要危及李唐江山社稷了!”
懿宗皇帝听得刘允章呼声,龙心一震,挥了挥龙爪,道:“推了回来!”他命武士为刘允章松了绑,叹了口气,肃声道:“刘允章,你的话虽是有些道理,但若要朕逐退宦官,取消藩镇,消除朋党,却亦非一朝一夕之事。宦官之势已然根深蒂固,藩镇割据由来已久,若操之过急,他们若寻畔闹事起来,叫寡人如何收拾局面?”懿宗皇帝苦笑一声,又道:“你上书之事,朝野尽知,若不作出些样子来给人看,叫寡人如何交代?唉,也罢,寡人便将你贬为庶民,出京去吧;适当之机,寡人自会召你还朝的。”
刘允章听得皇上传旨,叩头谢恩,出京去了。谁知刘允章这一走便是数年,直至唐僖宗李儇即位,才又被召还朝。
高大胡人待刘允章坐下身子,拱了拱手,笑道:“刘老学士当年甘冒杀头之罪,上书唐朝皇帝,为民请命,对此,本酋长是极为推崇的。”话儿一转,又道:“刘老学士偌大年纪,由繁华的京师之地来此穷乡僻壤,想来不只是为了领略太原风光的吧?”
“哈哈,李节度使好爽快的性情!”刘允章见高大胡人单刀直入,却也不与他绕弯子,当下伸手入怀,掏出一幅黄绫来,笑道:“李节度使,李大学士千里迢迢来此,乃是奉皇上之命下诏来了。”他口中说话,手中黄绫递至高大胡人面前。
高大胡人接黄绫在手,取开看时,其上却有两百字之多,道“诏示河东节度使李克用:令尊国昌君附唐以来,败吐浑,讨庞勋,屡建奇功,恨苍天无情,令令尊早早地便归极乐,朕心甚痛。李节度使克用神勇无比,昔年为朝廷平灭黄巢叛逆,功勋赫赫,只是先皇有些偏激,使李节度使有亏。今先皇龙驾已晏数年,李节度使心中芥蒂想来亦已消除了吧?朕为补先皇之过,特赐克用公为晋王,总领封地军政事务。朱温原为黄巢逆党,后投先皇,先皇赐号‘全忠’,认作御弟,用为四镇节度使;今,朕又封天下诸道兵马大元帅,加梁王爵。尊宠之隆,古亦罕见。位尊如此,本应忠效朝廷,为君分忧解难,但其却不思报国,反欺君枉上,图谋不轨。晋王见旨,可代朕伐罪。大唐昭宗大顺元年。”
高大胡人便是李克用了。此时,他既为沙陀族酋长,又是唐朝的河东节度使。
沙陀,原是我国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因居于新疆巴里坤湖的一片沙地里,是以被称为沙陀了。朱耶赤心为沙陀酋长之时,正是唐懿宗朝。此时,朱耶赤心见沙陀周围强敌环视,只怕被吞灭了,便归附了唐朝。懿宗皇帝见沙陀来降,龙心大悦,钦封朱耶赤心为朔州刺史。唐懿宗咸通九年,庞勋率桂州戍卒起义,朱耶赤心为取悦朝廷,充当了镇压义军的急先锋,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被唐懿宗封为金吾上将军,赐国姓,于是朱耶赤心摇身一变,便成了李国昌了。是以唐昭宗诏书之中便说“令尊国昌君附唐……屡建奇功”了。自此,李国昌官运亨通,青云直上,职位一升再升。岂料乐极生悲,便在李国昌为振武节度使之时,为吐浑军所袭,败退神武川。便在此时,李国昌夫人秦氏于神武川之新城产下一子,此子便是李克用。
李克用乃李国昌第三子,在妊十三个月才生,却也忒怪了些了。李克用自幼神武,还在咿咿学语之时,便已然颇善骑射;十五岁,便随其父南征北战。因其马快兵利,武艺高强,冲锋陷阵,无坚不摧,被沙陀人呼为“飞虎子”。因此故,甚得李国昌喜爱,且是颇爱沙陀人敬重。看看又过了些年,李国昌见得李克用日臻成熟,足堪大任,便报于朝廷恩准,将振武节度使之位传了与他。唐僖宗乾符年间,李克用因镇压黄巢义军“劳苦功高”,被僖宗皇帝加封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侍中、陇西郡王,且是又特旨加封河东节度使。
李克用瞧罢圣旨,沉思良久,冷笑道:“刘老学士,昔日,本酋长被李儇老儿一骗再骗,吃亏不浅。李儇老儿如此阴险狡诈,李晔小儿与李儇一母同父,又哪里能好了多少去?今日,本酋长却是再也不想上李晔小儿的当了!”
“李兄,身为人臣,焉能言君王之过?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