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你说说,为何这法拉西洋夷制作的香水就是好闻呢。”
李莲英回道:“奴才以为,这洋夷们的心思就喜用在这些香水呀香胰子呀上面。”
“不对。”太后叹息道,“他们不但造出了好看的洋布,还有洋面、洋钉和坚船利炮,就连自来火也弄得好用呢!”
李莲英回道:“太后是说他们弄出的洋火?奴才听说咱大清的佛山县就有造自来火的厂子。”
太后摇头叹道:“还是学了人家才办起来的,不然咋会被众多百姓叫住洋火。”
李莲英道:“奴才以为,托太后老佛爷的洪福,咱大清天朝的底气比那洋夷国强多了,太平盛世之下能人多的是,只不过心思没用在这些玩意儿上,能工巧匠们的技艺就更不用说,造出的好多东西巧夺天工呢。奴才前日就见那个女洋夷瞧见一只鼻烟壶便睁大了一双蓝眼珠子,用鸟语赞个不停,惊奇里面精美的画儿是如何绘制的。”
“少见必多怪,都是一样。”慈禧太后淡淡一笑,知道小李子说的是那个刚来大清不久的女画匠。
李莲英不知太后此言所指是他小李子或是那个洋夷女画匠,忙回道:“喳!奴才见识太少,只有太后老佛爷的凤眼方能——”
“得啦。”慈禧止住李莲英的话头,心想,就连载湉这小皇上近来也张口闭口总爱提及洋夷们的种种长处,哎!如论如何,那洋人国的礼仪有何益处?那朝野内外上下不明尊卑贵贱不分的成何体统?一想到那些个洋人朝见自己时那副随随便便的神态模样就来气,“得啦得啦,别再给我提那些个洋夷的事儿了。”
梳妆已毕的慈禧瞧瞧镜中的自己,头上那‘燕尾儿’两把头上插着精美的花朵是由珍珠制成,还有宫女采来的应时鲜花,晶莹夺目交相辉映,同时也衬出她依然显得颇有风韵的神态。
见太后露出满意的笑容。李莲英也就舒了口气,看样子太后今天是要放开诸事不去理会,是要自个儿寻舒心了,奴才可得多留点儿神让她高兴。
慈禧将头朝左右微微扭动一下,瞧了瞧自己在镜面里的面容,轻轻地舒了口气。瞥一眼镜子右侧中的李莲英,见他仍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想到刚才提起让这奴才娶媳妇的话,自个儿忽就觉得心头有点莫名其妙地发堵。是呀,瞧这奴才明里说是不想讨老婆,我看其骨子里还不是同那小安子和小崔子一样,巴不得我同意他们都娶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在人前摆谱做做样儿呢!那小安子……
安德海的面容身影在她脑海里一晃而过……她心头不觉又泛起一丝苦涩来。这些个不男不女的奴才都想娶老婆,总想扮着充着一对对夫妻的模样。我这举国之上威仪天下的太后却……眼前竟又浮现出咸丰先帝的身影来……回想当年受先帝宠幸的一幕幕情景……却又在霎时间便觉心口处乃至全身就如被掏了一般,空空落落的难受……
先帝驾崩之时,咱还年不及三十。虽说咱是一个女人却也不蠢,岂能与一般的女人相提并论?早就想让那些小瞧咱的臭男人们瞧瞧我慈禧的手段。还真不想听什么巾帼须眉的废话,咱既然能干净利落地收拾了那些碍着咱的一干子男人,那个傻乎乎的东宫太后慈安还有啥分量?她以为当着我面烧毁了先帝的遗诏,我就会对她感恩戴德么?可笑!就凭这事她就不该再活下去在咱的眼前晃动。
还有,无论她慈安是从何人嘴里听得的,意欲在那个姓白的古董商进宫那事上对我发难,竟然想要废黜我?哼!这个傻女人也不瞧瞧咱的手段!她断了气,咱才算是能睡上安稳觉了。
想到先帝的遗诏,心头就生出一股火来。东宫西宫、皇后、这贵妃、那贵妃的,当年咱还是先帝的懿贵妃呢,不觉冷笑。凭甚么男人做了皇帝就该有众多的女人,还要大张旗鼓地全天下选美。而一个武媚娘作了女皇帝,就有不少流言绯闻传得活灵活现的。男皇帝可以任意挑选宠幸他喜欢的女人,女皇帝为何不能……
无论是龙是凤,既然皆是君临天下,无论是男皇帝女皇帝皆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至高无上者,说起来咱比这中原历朝历代的任何一个太上皇还要实在。这二十余年来,朝廷上下大小事,那一桩不是我慈禧说了算,未必还要与草民百姓一般的守着种种禁忌,那坐上这龙椅凤椅的还有啥意思?
脑子里又闪现出一个个沉溺在无数女人身影里寻欢作乐的男皇帝……忽又想起几出折子戏来……霍地回过神来。咱未必就连一个被男人仰慕追求疼爱的一般草民女人都不如?荒唐!……一直有些恼怒的神色开始和缓,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世人未必也要为守寡的女皇帝立上一座甚么贞节牌坊,真要守寡就算是天下第一牌坊又怎么样?自古来,就没人替皇太后皇后和妃子们也弄出个了不得的贞节牌坊哩?这么想来还真有些滑稽……虽然咱说过,若有人让咱不高兴,咱就让他一辈子不高兴、全家不高兴。不过话说回来,咱凡事还是得注意,那死鬼女人慈安不就想在这方面借题发挥么?咱不幸遇上了与历代先帝大为不同的情形,就连草民们也不安分起来……
李莲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