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立马拿上那首版的原书跑到了京城,此事落到权臣鳌拜手中。这鳌拜是何等样人?立刻派遣刑部侍郎前往追究。
“听说这个鳌拜杀人利害得很,是真的?”
可不是,经过一番酷刑逼供,结果是:不仅庄允城和他的二儿子庄廷钺被斩首示众,还将已死去的盲人庄廷昽毁墓、戳尸、焚骨,将为此书作序的李令皙和他的五个儿子一起抓去砍了头。连买书、卖书和刻书的一个都没放过,就因书中列了名而被牵连处死的江楚一带名士,达二百多人啊!
“啊呀!真、真可怖……”少年的曾桂禄紧缩身子,脖子都几乎没了,只把小脸儿凑近了油灯,使劲地盯向灯苗内的那一点正燃烧着的灯芯。
还没有完哩!祖父不理睬他这一副畏惧的模样,像是要对他讲个明白,杜绝这个孙儿天马行空的性情,作不作才子俊杰都不打紧,只盼着千万别惹上灭门大祸就是全家的福分。接着讲道,江南有两位名士,一位叫潘圣章一位叫吴炎,因庄廷昽写书时参考过他二人的书,也因此而送命……别说一般人士,就连好些个官员也被杀。
“官员也被砍了脑壳?”
那将军松魁被削官,巡抚朱昌祚因将一切皆推诿于初审学官,他倒是溜脱了,却让那学官掉了脑袋。最冤的官员算是那位刚上任还不到半月的湖州太守谭希闵,还没摸着头脑就竟然被绞死了。被杀掉的这些人不仅身首异处,就连他们的妻室母女,全都被发配给了驻守边塞的军丁。
那个姓吴的整人害人的贪官太坏了,太可恶了!他害了那样多人,未必有啥好处?升了官发了大财?小桂禄竟握紧了拳头。
当然有好处,朝廷认为这等人才是效忠满清的,当然会给他好处的。吴之荣这个狗贼不但被朝廷重新启用官复原职,而且很快就升了官。那位朱佑明,被他诬告为是书中所写的‘朱氏’,朱佑明父子五人就全都被杀,朱家的产业也全归了他。
啊,原来效忠皇上朝廷就有这种种的大好处,小桂禄若有所思,攥着的拳头不觉中放松了。
“就在康熙五十年,又一起大的文字狱是那安徽桐城的一位读书人戴名世之案。这戴名世五十七岁考上进士,作了翰林编修,哪里会想到在他五十九岁那年的冬天,大祸突然临头。是被一个叫赵申乔的诬告。指其早年所撰写整理的一个名曰《南山集》的集子,集子采用了同乡好友方孝标所记《滇黔纪闻》中记有南明诸王之事,因沿袭了方书,用了‘永历’年号。”
“就这也要犯死罪?”
“死得还极端痛苦,是活活被寸磔的。”
“寸折?”
“寸磔,寸是一寸寸之意,磔,就是将人的身躯一块块地零碎割裂开来。”
活生生地将人一块块割开?!曾桂禄张大了小嘴,脑瓜里想象不出那副极其恐怖的场景。
“同样,连早已死去的方孝标也被戳尸,与戴名世交往过的尚书、侍郎有三十二人被免职降职,有三百多人被牵连。”
“那个告他的赵贼人,定是又升官发财了。”
“到后来的雍正乾隆皇帝,不仅同样如此,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个名叫徐骏的翰林官在奏章里,把‘陛下’的‘陛’字错写成了‘狴’字,雍正皇帝一看见,马上就把徐骏革职,接着就派人查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人便在徐骏的诗集里找出了两句诗:‘清风不识字,何事乱翻书?’于是就如获至宝地牵强附会说,这‘清风’就是指的清朝……这一来,这位翰林官徐骏就犯了诽谤朝廷的大罪,把性命也送掉了。
好啦,我也不想再提了,咱们曾家——” 祖父突然不语,咽下了‘咱们祖上冤仇似海’的这句话,他认为还不到告诉孙儿的时候,半晌方道一句,“你该去睡觉了,往后再说吧。”
原来如此!难怪现今的读书人大多是缩头缩脑迂腐不堪不说,一个个说起话来几乎都是吞吞吐吐地,半晌道不出一句真话来,生怕说错了一个字,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合满清皇上朝廷的意呢,掉脑袋可是最恐怖的,是比升官发财更要紧的事……一人为了几个字丢了性命不说,而且还是全家遭殃!曾桂禄想着那一家家老老小小,如同猪羊一般地被军丁押向屠宰场,面目凶恶的刽子手高举砍刀,即便是所谓从轻发落的妻室家小,也如牛马鸡豕一般交由边塞的军汉们……
一股凉风掠起,有树叶落下来,一块冰凉的叶片落到曾国禄的鼻头上,倒把他吓了一跳。差些儿跳将起来。我这是咋了?自练功习武以来,还没如此被惊乍过。
哼!想我曾国禄自幼就已明白,才不会去做个傻里瓜几的呆秀才呢!为了刻骨铭心的血海家仇,可谓是弃文习武……后又忍受了多少煎熬屈辱扮演了多少次厚颜无耻卑躬屈膝的角色……秦文彪、湖堂宫宫主等一干人的面目在他眼前掠过,他似乎清清楚楚看见了自己的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身上一阵潮热,咬了咬牙关自个儿安慰道:自古忍辱为负重……不由地伸出手掌抓握住腰间的刀柄。
真犹如是大梦方醒,摇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