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摇头,“上智下愚,上智下愚?这人世间还真是上智下愚么?其实不然,皇上和朝廷权贵们就是要将你等弄成愚愚钝钝昏昏懵懵的草民。”
任理生道:“说得极是,现想来,咱们曾舍命追随过的那个天王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在年幼时也是这般,在戏台下听到高兴处以为自己也成了那个角儿。直到几番从沙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方知那书上写的戏台上唱的,根本就没咱草民们的份儿。”
“如何没有?为替他几个夺得龙椅而卖命,相互厮杀血流成河,在字里行间也不过是寥寥数语罢了,大多是这么记的:或‘万余人马死伤八九’、或‘城中军民拼死抵挡不敌,城池被破,乱军入城杀人无数’或‘死尸重叠,塞江而下’,想想看,得有多少穿上兵卒衣衫的草民尸身方能塞住江河水?当年咱们一同出来的小伙伴们还有几人生还?大多数皆先后在一场场血战时送了性命,若是记入史料,想来也不过就那么一句——数万人马仅余一二。”
“太简单的一句话了。”
“你还要怎样?还指望谁能为他们一个个树碑立传么?就连你我都无法做到。替人卖命,买家将那银钱付给谁了?他爹他娘收受了几两纹银?”
……双方沉默良久,还是玄色装者先开口:“近年来此困惑越发扰乱着心绪,恐怕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破解了。”
任理生叹息道:“咱们看来也是老了,不过总有一代代后生们要去寻求答案的。”
玄色装者摇头道:“有不少的老前辈们还健在,咱们还不敢言老,我以为世人终将醒悟,世道总会前行。”
任理生点头:“不是么,祝老前辈为他的老五儿,取名就叫祝醒,字前行。”
“唔……我知道的,他方才和那秦文彪的护卫头儿一前一后的在追着招呼,恐怕已到了前面林子里。”
“怪哉,前行这娃儿会同秦文彪的人搅在一块儿?”
听到这里,南宫旭已明白他们所指的就是那位叫祝醒的汉子,见玄色装者一时沉默不语,半晌方道:“祝老前辈夫妇死得也真冤。”
接着又听他发出一道极沉重的叹息:“难!难啊!后生们要寻求的道路还不知有着何等别样的艰难。道理极为简单,那靠着皇室享尽荣华富贵的大小官儿们,谁个要想动一动他们现成的好光景,不灭了他才怪,还要诛上他的九族方能高枕无忧。这祝醒……”
“那是——那个后生祝醒何以让足下如此?”任理生问道。
南宫旭又听玄色装者却所答非所问,叹道:“这祝醒的武功不亚于他爹呢——没多大用的,就连你我这般平平的本事都得费多少的时日方能练就?不说外夷,就连如今清军使用的火铳也是越发精准,射距也更远了,人家只用手指那么一扣就能……”
听到这里,南宫旭也是暗暗点头,咱们华夏人不能只靠武功取胜了,想到师父告诉过他,当年清廷靠了外夷华尔的洋枪队,太平军在沙场上吃了多大的亏啊!
又听任理生道:“在下也早就对曾文正、李鸿章等人建军械厂造火轮火炮的看法有所转变。”
“是呀,厉害的兵刃军械并不因人而厚薄的,犹如武功一般。”
任理生又道:“不过也不可荒废了武功,昨夜足下的作为未必不是靠的武功方得以做到神鬼不知的?”
“难道你也以为是我除了那一害?”
“当然不是你出的手,不过在下有一疑问。”
“请讲。”
“前些日子足下为何定要花费功夫跟踪那个死鬼?还很是受了他些戏弄羞辱,何不早些就结果了他?昨夜却被一无名小辈占了先。”
玄色装者道:“有名无名要紧么?恐怕世间的恶棍们还最胆怯那防不胜防的无名之辈呢,谁让他们要作恶太多。既然被残害者无处申冤,自身能除害雪仇,比咱们‘大虾小虾’的出面岂不更好?仅仅靠几个‘大虾小虾’能有多大能耐?”
“大虾小虾?”对方似乎一愣,接着摇头苦笑,“兄台这话在下不能赞同,何必自贬?”
“倘若整个世道充斥无数的猛虎狼蛇鳄鱼大鲸,凭你我几个能有多大用场?最后多半不就成了人家口中的美食:生吞小虾、油炸大虾、大小虾连锅一起煮……”话到此处他的心头已升起无比的隐痛来,“那翼王难道不比咱们还要‘大侠’得多么?”
双方一时无语,片刻,玄色装者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接着又道:“问得好,在下为何不早结果了那个害人的混帐东西?原因有二,其一,也真想知道这狗官的黑心肠烂花样究竟是咋样生起的,咱也体验体验这狗官是如何对待一个既无权无势又无钱无拳手无寸铁的草民……其二,说来也是受一位小兄弟所启发,这位小兄弟动手之前,总要弄清楚对方是否是个该死的狗混帐短命鬼,怕滥杀了无辜。”
“也只你有这般耐性这般雅量,遇上了我,这家伙恐怕早就死过好几回了。”
“结果我还是没能用上兵刃就——”
“兄台还需对在下解释么?莫说是兄台,就是凭咱的这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