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沿炉水河峡谷的茶马驿道蜿蜒而上,驿道由大渡河与炉水河汇合处分岔,朝上游方向走去,一路皆可见炉水河河床陡峭狭窄白色的浪花翻滚起伏。
黄昏,接近‘小天都’一段,有二十余匹驮马和二十多名背夫正在缓慢前行。驮马皆负有沉重的驮子,而年龄不一的背夫们肩背后的货包大都如小山一般。前后皆有七八个官军模样的汉子手里持有鞭子,一个头儿模样的走在头里,正扭过头来嘴里不停地叫骂着。
看看已到了‘小天都’下的那一方草坪处,山顶那股清泉依旧,急瀑而下溅起团团的白雾,在西山顶夕阳的映照下真是五彩缤纷。有好几名军汉减缓了脚步看得呆了,可疲惫不堪的背夫们一个个低俯着身子,只顾着一步步地朝前挪动步子,哪里还有闲暇和心境瞧甚么景致。
跟在他们身后的军汉们收回目光,仍又看见前面有一堆小山一般的货包在一晃一晃地朝前移动,货包下是千疤万补遮不住脚杆的破旧裤子,早被烈日晒染过无数个来回的小腿肚,紧绷起一块块黑黄的疙瘩肉,再往下便是一副正十指用力登地的脚掌,套有一双眼看就要散架的‘麻窝子’草鞋,还有一双备用的草鞋系在货背处微微晃动。
“快些!赶快些!天都要黑了,还给老子慢腾腾地。”
“军爷,你就体谅体谅我们这些下苦力的人嘛,赶了二十多里,肚子早就空得很啦!哪像军爷一般是空手赶路。”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正走在头里,他身上的衣衫要稍稍齐整些。说着这话,他索性将手中那根丁字形木杵拐朝身后的一叠小山一般高的‘背子’下杵稳。其身后的十多个背夫也都一个个将杵拐朝身后‘背子’下一杵,两腿岔开些,半直起一直俯着的腰身,一手习惯地扶住身后的‘背子’,抬起另一只手肘用挂在肘处的破旧衣袖揩擦着额头及脸颊上的汗水……
“妈的!这一路上就是你的嘴吧狡!老子还没喊歇气你们就敢给老子搁下背子。”这名满脸肉疙瘩的军汉是个小头目,“要想讨打?”举起鞭子就朝大汉的头上抽去。另一个军汉的鞭子也接了上来:“一路上就是他最不安分,狠狠收拾他!”
其余的军汉也举起了手中的鞭子,只听得四下响起了啪啪地皮鞭声夹杂着人们的叫唤声。大汉伸手抵挡时去抓鞭子却没抓住,头上早挨了一鞭,躲闪另一根鞭子时身子一晃,背上小山一般的‘背子’早就稳不住了,噗突噗突地垮塌下来几乎全都跌落下地,大汉也被这贯力带倒在路旁,两个军汉的两根鞭子更是密集地向他挥起。
“别打啦!后头的刘老爹都饿昏倒了!”后面有人发出一声喊。
大汉顾不上被两根鞭子抽打着的身躯,急急地将肩臂从背夹绳中抽出,双手握拳怒目圆睁,跳将起来大吼一声:“老子跟你几个狗杂种拼了!”
众人忽就愣了,须臾间就都回过神来,有两个汉子也大声叫骂:“咱们下苦力挣几口苞谷红苕饭吃,苦就苦吧,何时受过这等折磨,凭啥还将咱们当着囚犯一般?”
“老子们也不给你们卖命了,是何时搞起的啥烂规矩嘛,运茶叶还要由你们押送,饿起肚子强迫走路,你们有种就各自来背一背!”
而更多的背夫却是敢怒不敢言,生怕惹恼了这伙官军,挨打不说,恐怕连一文钱都不给付就完了……
两只皮鞭起落处,大汉一把抓住了其中一只顺势一拖,对方站立不稳一个饿狗抢食扑倒在地。大汉口里骂道:“老子早就耐不住性子啦!我才给我老舅顶着这么一趟苦差事,咋就遇上你几个狗杂种!天才晓得狗官为啥要你们押送这茶叶?莫非有啥见不得人的勾当!”
其余军汉大怒,马上就有两个扑上前来。大汉跳起身来一拳击去又一脚飞出,就放倒了两个。接着就有十来个军汉逼过来,大汉毫无惧色指东打西指南踢北,接着又放翻了几个。另外两个汉子也同几个军汉扭打起来。
这边只听得噗的一声,大汉已倒于地下,那个从他身后偷袭的头目手持一把鬼头大刀,正狞笑道:“看你的脑壳有没有老子的刀背硬!”跟着就有几个扑上前来开始一阵地拳打脚踢,另外两个汉子早被五六个军汉打倒在地。那个头目急忙止住道:“别打坏了他几个!哪里去找人来背运这货物?”
此时从西面路上正有人赶路,人还没走拢就有说话声传来,其中一人身形不高却很是精干,见他高声叫道:“你们这些人的心肠也真是狠了些,要强抢人家也罢,瞧他们一个个皆是身负重物,还遭此毒打?”
另一个挽着衣袖道:“我晓得这些人都是下力的穷苦人,有啥可抢的?真要下狠手从人口中夺那点儿吃食么?再不住手我也要管管这事了!”
这伙官军顿时哈哈大笑,头儿就骂道:“放屁!真是一派胡言,说咱们是在抢这些‘背二哥’?笑话!穷得叮当响如同鸡脚杆一般无啥油水的背二哥。有啥值得咱们抢的?”见对方是一行五人,除其中一人神情有些沮丧外,其余四人皆是神色平常。来往的两批人马交错间,这头目当下就瞪起眼珠子骂道:“你几个就给我好好地走你们的路,要想管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