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山山麓下汇合,一轮圆月已经从跑马山顶升起。
郭达专注地站立在炉旁看了看,抬头喊了一声:“师兄,你过来看看。”
在不远处的一个棚子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南宫旭,睁眼朝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两个高大的身影正在炉前比划商讨着什么。他翻了个身又进入了梦乡。还是在头一天晚上,这几个强撑着一直呆在炉边的少年人,看他们上眼皮不时地搭下来,把个脑袋也东倒西歪的。就被郭达将军硬是赶回帐房睡觉去了,南宫旭溜进离铸箭炉不远的一间小木棚里。
方才他看见罗吉的神色同那两日相比,真是宛若两人。他忽然想起在黄云洞中,师父有一次自言自语地叨念着什么,南宫旭的听力极好,虽是听不懂却很清楚。就听师父念道:
“——看来不光是一个人会被迷了心窍,就是一大群的人也有被迷得稀里胡涂的时候。有时被迷糊涂了的竟比清醒的还要多呢!那清醒的当然是反而不好过了,唉,那年的仁轩下诏选美女,他的天朝刚刚立起才几天,就要三宫六院的一大群。可在京城的文武百官除了他那帮亲宠竭力赞同,其他人几乎都像是非聋即哑。有几个公开反对的也被视作乱臣贼子,下场悲惨啊!老朽我当年还不糊涂,可也说不上清醒,刚开始看到众弟兄每日朝他跪拜三呼万岁还很有些反感,渐渐地不仅习惯了,到后来简直就以为他是天父天兄天子,天经地义的了——这人啊!”
南宫旭回想起来,虽是弄不懂啥天朝地朝的,但也依稀听出师父象是在那里干过的。再瞧一眼靠在树下的罗吉,摇摇头,有些明白这人一但被迷了心窍,是很可怕的事情。
迷糊中,南宫旭感觉自己正行走在一片广阔的草原上,忽然从天边奔来了一匹纯白色的骏马,自己一下子就跃上了马背,腰间还挂着那把心爱的郭达宝剑,他在奔驰的马背上高举宝剑兴奋地欢笑,忽然听到身后有银铃般的笑声:“南宫旭旭,你只喜欢你的宝剑么?除了宝剑你还喜欢谁呢?——”他竟然分辨不出到底是卓玛的声音还是马贞的声音。
他仍然骑在那匹一身纯白的马上,反复地练习着她们两人告诉他的骑没有马鞍的光背马的要诀。
“南宫旭旭——”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揉揉眼,棚子门口真是站着两个人,是卓玛和马贞。
咦,昨天我练习了一天,咋就连做梦都还在练习骑光背马呢?两个少女在笑着喊他:“梦见啥啦?快起来去喝茶,等会儿一同过来看郭达将军和他师兄一同煅铸大铁箭,大家都说一定是天下最大最精美的吉祥宝箭呢!”
亥时将尽,已至午夜。
吐登酋长、郭达将军、李盟主、马首领和乌吉各都手持一把铮亮的大铜瓢,而邓茱则领着卓玛的弟弟少年武士、南宫旭和好几个军士,站在早已准备好的大石缸旁边。罗吉和一个军士正在仔细地检查安放石缸的位置。
圆月正值当空,银色的月光洒在折多、雅拉两水汇合处,奔腾的两条水龙到了这里化合为炉水后就安宁下来,象是要休酣片刻后再继续奔向遥远的大海。月光下的河面映射出一派神秘莫测的辉光。
子时已到!
只见五把铜瓢同时入水,金色的铜瓢与月色映照下的水花闪烁不已……
看看石缸里河水的量已经合适,站在缸边的众人一声号子,手扶石缸平稳移动。
丑时已到!
郭达和师兄开始了紧张而庄重的劳作。
叮铛!叮铛!炉前响起了不停的锻击声……
罗吉指点着几个壮汉帮扶着玄铁坯,在特大的砧台上转动,郭达将军只手持着一把特制的大钳,亲扶红彤彤的箭坯,另一手举着铁锤一上一下地反复锻击在砧台上不停转动着的箭坯。
风箱在乌吉的手中呼呼的响——
回炉、锻击——淬火……
粗大的箭杆逐渐成形——
时至寅时,进入了最后的一道工序,也是最考验手艺的一道工序。
前两个日子的这时候,象卓玛、马贞和南宫旭一般大的少年人无不早就呼呼大睡,睡得真是连雷都响不醒的。可是在今夜,他们一个个倦意全无,尤其到了此时,他们三人和好几个身着不同服饰的少年男女,正围坐在一张石桌四周。
石桌上铺就的是一张大山豹皮,面上放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金、银、铜、锡、绿松石、玛瑙和珊瑚各类形状不同的珍贵饰品。南宫旭想,如果算起来这些不知要值好多银两呢!而这些价值不菲的饰品,都是镇子里各个不同帐房里的乡亲们送来的,大家一定要郭达将军把这几种饰品牢牢地锻铸镶嵌在一起,用作神箭箭尾的羽翼。
郭达将军感动之余,却犯起难来,他还从来没有这样锻铸镶嵌过,心里实在不踏实。这不,此刻他正和师兄罗吉反复地商讨着。他俩心里都想到了有一个自古暗中传下来的规矩,但都没说出口,都以为对方忘记了。虽然还在商讨,可各人的心里都有了数。
看看时辰,两个跳起身来,奔向炉前。乌吉手里的风箱又呼呼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