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春堂被安梓纯一席话触动。
有人指责我不羁反叛,也有人斥责我顽劣怪异,却从未有人说我是懦弱小人和伪君子。
邵春堂有些惶恐,不得不自省,却不愿在安梓纯一个小丫头面前失掉尊严,只道:“饱暖思淫欲,想要为圣贤者必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早已过惯了清贫的生活,无需安三小姐指手画脚。既我在您眼中这般不堪,这份名利双收的差事愧不敢受,还是领情高明吧。”邵春堂冷着脸,神情却没有方才坚定,显然是内心有所动摇,说话亦没了底气。
安梓纯明白,但凡才华横溢之人脾性大多古怪执拗,对他的无理态度倒是不气不恼,于是放缓了语气,就如寻常闲话家常一般,与邵春堂说,“人生在世,无论贫贱富贵,过的都是柴米油盐的生活,你再孤标傲世,也逃不出世俗。邵公子只言饱暖思淫欲,难道自古以来世家大族就无出圣贤?”
邵春堂闻此,定定的望着安梓纯,没有应声。
安梓纯晓得这邵大才子是听进了她的话,于是又趁热打铁道,“邵公子说习惯于清贫的生活,可您的高堂和发妻难道也与您志同道合不成?”
听到这里,邵春堂忍不住反驳说,“我们一家都与我是一样的。”
安梓纯闻此,一脸怜悯的盯着邵春堂,幽幽的叹了口气,“身为女子哪个不想绫罗绸缎,环佩朱钗,老人家又哪个不想衣食无忧,安享晚年。您家高堂与发妻,不过是疼惜您,才会无怨无悔的包容陪伴。他们何罪,要因你的喜恶,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苦。世人如我,只能直言不讳的指责您的懦弱和无能。”
到此,邵春堂已然有些崩溃,实在不敢相信,自个尊严与抱负竟在一夕之间被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毫不费力的击溃。
难道真是我错了。
“三小姐今儿将我叫来,只为羞辱我吧。”邵春堂说着,原本慵懒的神情荡然无存,细长的眉眼中散发着烁光。
“恰恰相反,我今日所言并非有意冒犯邵公子,的确是真心珍惜您的才华,不愿您被世俗埋没。”
邵春堂听了这话,不禁苦笑,“我已被三小姐损的体无完肤,再说才华,未免可笑了。”
“远道知骥,世伪知贤,邵公子愿不愿意留在公主府,叫我有机会见识您的雄才伟略?”
安梓纯此话一出,邵春堂这才顿悟,原来三小姐方才所言只是逼我留下的激将法,我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一个小丫头戏耍?
想到这里,邵春堂虽然气愤,也只能怪技不如人。心中对安梓纯到多了一分敬服。
“在下不明白,小姐的父亲是堂堂国子祭酒,门生成百上千,圣贤者亦在少数,其中也不乏名声在外的能人异士,三小姐近水楼台,大可替小少爷请个更好的师傅,为何偏选了我。”
安梓纯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可邵春堂既问了为表诚意,也需坦诚作答,便解释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入国子监者虽都为能者,却多抱入仕之心,几年下来人也变得安于就素,溺于旧闻了。正所谓,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我幼弟还小,不愿他从小就沾染迂腐之气。我知邵公子你亦有入仕之心,可您为人清高不喜奢侈,并非贪图淫欲之辈,若能居庙堂,朝野一定是另一番气象。所以我请托您,好好教化我幼弟,让他知礼明理,正义睿智。我安梓纯在此,先谢过先生了。”安梓纯说着起身向邵春堂福身行了一礼。
邵宜侍见此,赶忙上前将安梓纯扶起,“小姐厚爱,春堂他可担待不起。”
邵春堂一瞬被抛进地狱又一下飞入天国,眼前的安三小姐虽然年纪尚小,却太会揣度人心,我已经尽力的隐藏自己的抱负和欲望,可在她面前,却无所遁形。
一个小小女子何来如此胆识与气魄,莫不是公主府的水土养人,尽出钟灵毓秀之人。
邵春堂的猜测也不是没有依据,当年锦阳公主在世时,便被当今圣上冠以第一女谋士之名,坊间传言,圣上之所以这般抬爱亲妹,是因其皇位是锦阳公主极力为其谋得的,这在圣上登基后,锦阳公主所受的崇敬与礼遇间就可寻到端倪。
“既三小姐不弃,邵某愿意一试。”
得了这话,安梓纯才算松了口气,总算是将这桀骜不驯的才子拿下了。
时近正午,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即便风轮“呼呼”的转,安梓纯依旧一额头的汗珠,每隔一会儿便要擦擦。
想想今早与邵春堂的舌战,安梓纯还是心有余悸,却为能说动这个才子为自己所用而振奋。
安梓纯身为女子并没有多大的野心,所谓爱才惜才,不过是想笼络些颇具才干的人在身边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日在望仙楼的惊心动魄还历历在目,这几晚做梦也时常梦到,甚至会吓醒。梦里六哥被围困悬崖,身前是冰冷的刀剑,身后就是万丈深渊。一瞬的血花飞扬,染红了她的眼。
从惊醒到恢复理智,安梓纯只有一个信念,绝对不能让六哥有事。
安梓纯清楚,六哥生母董惠妃虽位列四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