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梓纯见此,微微动了动唇,却没说什么,想着悦明素日里最是乖巧懂事,如今这样,怕是气她这几日没常来瞧他呢。
芳洲见悦明这般举动,赶紧偷瞧了安梓纯一眼,见安梓纯面容平淡,不露喜怒,心里着急,赶忙快步赶到床边,用力扳过悦明瘦弱的身子,教训到,“你这孩子,越发不懂事了,你三姐姐不来,你便时时念着,可眼见你三姐姐来了,你却耍起了性子,可别以为你伤着为娘就不能教训你了。”说着抬手便要打上去。
小小的人儿虽瘦弱稚嫩,性子却犟,眼见娘亲已将手高高举起,还是咬着唇,动也不动,眼中的倔强像极了安梓纯。
安梓纯瞧着也心疼,便赶着上前,拉下了芳洲的手,难得温柔的望着悦明,安抚说,“原是我不对,答应常过来陪他,不想一耽搁就是三五日,叫悦明委屈了。”安梓纯说着,抬手抚上悦明的额头,纤纤玉指,即便在这夏日里,也是沁人的冰凉。
悦明微微一怔,原来还倔强的面容,瞬间崩塌了下来,眼中泛起点点泪光。
孩子便是孩子,只言片语,就能叫他雨过天晴。
安梓纯瞧着悦明,似是看到儿时的自己,或是儿时的孪生哥哥,那个一想到就会心如刀绞的人。
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在儿时或许都有一个深念牵绊着的人吧,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能左右你全部的心思,激发你空前的依赖感。世道轮回,哥哥去了,自己却成了弟弟的依赖。即便不是一奶同胞,也是血浓于水的骨肉至亲,在这深宅大院里,尤为的珍贵难得。
安梓纯这寥寥几句,悦明便早就不气了,可他记得三姐姐曾与他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恐他一说话,眼中积蓄的泪水就会奔涌而出,便赶紧别过脸去,从枕头下面小心的捧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罐,轻轻的放在安梓纯手中。
安梓纯捧着这小瓷罐,有些疑惑,刚想问,芳洲便解释说,“这孩子性子拧,知道你咳疾犯了,又逼着寒清去后头枇杷树上摘了些枇杷果下来,盯着熬成了膏,只等着你来,再送给你。”芳洲说着,一脸疼惜的瞧着悦明,眼中隐隐透着股悲凉,“我早与他说过,她三姐姐身子金贵,什么好医好药没有,这枇杷膏——”
“我那里是什么都有,可独缺这一罐枇杷膏。”安梓纯话一出口,原本偷偷抹泪的悦明,蓦地转身,一脸惊喜的盯着安梓纯精致绝美的脸庞,这一刻,好想投入她的怀抱。可他打记事起就知道,三姐姐是公主的女儿,是金枝玉叶,与他这个姨娘所生的孩子身份千差万别,能喊她一声姐姐,已是难得,怎还敢奢望更多的关怀。
芳洲听了这话,按捺不住高兴。在这公主府里,众人的荣辱不都要看三小姐的喜怒,多亏悦明与三小姐结缘,这些年日子还不至悲苦,如若一直这样下去,悦明也算有福,能为自个某个好前途,她这做娘亲的也就苦尽甘来,能跟着沾光了。
“三姐姐若是使着好,我再去摘了枇杷,给姐姐熬。”
安梓纯瞧着悦明澄澈的眸子,暂时放下了一切戒备,淡淡的笑着说,“可别,腿上的伤还没好,怎就不长记性,忘了这腿是怎么跌伤的。”
闻此,悦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嘟囔说,“原是那树上黏滑,我才踩空——”
“傻小子,还跟你姐姐犟嘴,三姐姐说什么你便听着。”芳洲说着,心里着急,只怕这孩子不会说话,惹得三小姐不悦。
安梓纯最喜欢悦明的真诚无害,只怪芳洲多此一举,却知她也是爱子之心,不愿多说什么,只应了句,“童言无忌,全是大实话,你何必拦他,他若说话像个大人似的冠冕堂皇,岂不怕人。”
芳洲自知失言,十分懊恼,一时僵在那里显的有些尴尬,安梓纯也不是个刁滑的人,又放缓了口气,问道:“悦明的伤怎样了,原说伤的不重,照理来说,这会儿也该好了八九分了,可都大半个月了,怎么还不能下地。”
“三姐姐,我没事,你瞧,都好了。”悦明说着,忍痛将痛麻的右腿动了动,却牵动了伤口,打了个激灵,轻呼了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安梓纯见此,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撂下了手中的瓷罐,按住了悦明的肩膀,“傻东西,哪有这么折腾自个的,赶紧躺好了。”说着小心的扶悦明躺好。
悦明到底是个孩子,方才那一下子,也是疼坏了,原本话多,这会儿也安静了下来。
安梓纯见悦明伤久未愈,如此辛苦,心里瞬间燃起一股无名火,斜眼瞧着芳洲,冰冷的眼神直叫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