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福录听得他家门前堆垛了许多银元,首先沉不住气,告诫儿子:“那些银元一个也不能动!回头我跟你鸿儒伯伯商量一下,汇报刘军长,让刘军长定夺。”
屈鸿儒却说:“咱俩离不开,门口已经站了许多呈递状子的人,咱们还要一个一个登记、审问。干脆让清江和理仓去给刘军长汇报吧。”
屈福录一想也是,还是屈鸿儒比他想的全面,于是宣布开庭,院子内有立刻让吸毒贩毒的家属涌满,大家全把屈福录和屈鸿儒不当一回事,跟昨天的局面一样,每个人手里拿几张纸,那样子不像是申冤,倒像是声讨,好像两个老地主惹起民怨。
还是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出头露面让大家排起队来,帮忙维持秩序,吵得最凶的人往后站!
大家立刻鸦雀无声,谁都害怕自己的案子审在后边。
屈福录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他气呼呼地问那些家属:“昨晚谁向我俩的家门口堆放银元?”
那样的事谁能承认?反正堆放银元的绝不是一人!不过这阵子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最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我们确实不知道。”
屈福录更加生气:“你们是想拉替死鬼,想陷我俩于不仁不义!告诉你们,故意行贿者,罪加一等!”
大家不但不害怕,反而轰一声大笑,古往今来没有不收粮的仓、没有不受贿的衙门!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当官就是为了发财!
有人调侃道:“俩位屈先生的门楼子比我们高。”
屈福录没辙了,双手叉腰,气呼呼地不知如何是好,这个老农民就不是当官的料。还是屈鸿儒比较灵活,说得心平气和:“你们给我俩行贿没用。我俩起的作用只能是上通下达,把大家的诉求反映上去,把上边的决定传达下来。下面,大家按照顺序把状子呈递上来,我们逐一登记,然后审核,问询,整理上报,等待上面的处理意见。”
大家又起哄了:“你俩肯定能起作用,这些人的性命在你俩手里攥着,屈鸿儒你别耍滑头!”
屈福录泄气了:“我就说咱俩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干脆找刘军长撂挑子不干了!”
那些贩毒吸毒的家属们又乱哄哄地好言相劝:“你俩不干谁干?其实你俩也别太认真,刘军长可能感觉棘手,才委托你俩,你俩在凤栖德高望重,这件事干好了,你俩功德无量。”
屈福录还是满肚子怨气:“挨槌子刘军长土鳖鳖日墙虱,压倒硬上哩。什么功德无量?狗逑!只怕是死了没脸见爹。”
屈鸿儒想不到屈福录在场面上竟是这个样子,一点不顾影响,净说泄气话。反过来又劝福录:“咱俩是石槽里日尻子,摆不脱!别磨嘴皮子了,磨到天黑都没用。”
然后又对那些家属说:“大家先把状子呈上来,我们逐条审核。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满足大家的心愿,万一满足不了也没有办法,只能说我们尽力了。”
冬日天短,一百多份状子递上来,登记完毕已经天黑。还是屈鸿儒宣布:“前五名明天中午来受审,后五名下午来,其余的人在家里等待。你们全来没用,大家别急,我们会慢慢通融。”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屈福录突然对鸿儒说:“我看,你比我能行,这个主任还是你来当。”
屈鸿儒神色黯然:“我连副主任都不想当!咱被刘军长耍了。凤栖人都看咱俩的蹬哒(方言,相当于手段),无论如何都要撑到底,在人前少说泄气话。”
却说屈理仓屈清江弟兄俩来找刘军长,如实汇报两家人的门口发现了大量银元。这可是个全新的信息,刘军长心里为之一振,正发愁这场禁烟运动无法收场,原来这里边大有猫腻!何不趁此机会狠狠地勒索这些凤栖土豪们一笔?这样做名正言顺,让那些吸毒贩毒的家伙们长点记性!
刘军长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刘军长想把屈福录屈鸿儒拉下水,这两个人在凤栖比李明秋更有威望,凤栖是长安乃至整个西北地区的屏障,胡司令对凤栖一直非常重视。胡司令在刘军长家里那一句“兄弟”让刘军长震撼,这可是一种最高的褒奖,战争的气氛越来越浓,刘军长必须赢得民心。
刘军长对两个年轻人大加赞赏,说出一番话语重心长:“民国法典上没有行贿受贿一说,况且你无法说清这些银元究竟是谁送的。我跟你们的爸爸都非常熟悉,深知两个老人的为人。这些银元无法退回去,全部收下又有损于两位老人的人格。”
说到这里刘军长故意压低了声音:“你俩回家去把那些银元藏匿一部分,我明天派车把剩余的银元拉到十字路口示众,这样,既维护了你们爸爸的名声,你们又能得到一笔收入。”
两位年轻人不知是计,还夸赞刘军长顾全大局。心想那些银元确实不知道多少,这年头那个墓坑里没鬼?藏匿一些就藏匿一些,见鳖不捉神仙怪罪。
谁也不知道屈理仓屈清江究竟藏匿了多少银元,反正第二天中午凤栖街的十字路口开来两辆嘎斯车,从汽车上卸下来许多银元,银元旁边立一块门板,门板上面红纸黑字赫然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