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梅离去约摸半年后的一天,杜适放学回家刚进门,见屋里一位身材比自己略高的面生女子,以为是附近邻居谁家女孩,他放下书包,转身正要去小屋,妈妈过来说,“杜儿,这是你凤仙姐,以后就在咱家,和你一班上学。”
“和我一班?” 杜适诧异地看看这女子,见她厚厚的齐耳的短发拥在两颊,面肤白皙,略小的眼球在大眼眶里柔柔地看着自己,两手轻搓着衣角,腼腆地叫了声“杜适。”
“对,和你在一班,你爹给何校长说好了的。你凤仙姐在虢镇上学也是你这一级。”
“你书和本子带来没有?跟我的一样么?” 杜适问。
“带来了。” 凤仙轻声回应,还是站在那里。
“给我看看是不是一样。”
凤仙转身去拿来书本给杜适看,两人一起对过了语文和算数书。
“好的很,好的很,两人的书一样样的。” 杜适高兴地说。凤仙也露出了笑容。
到第三天,凤仙就跟杜适在一个班上课了。回到家里,她除了做同样作业外,还跟杜适一起写毛笔。凤仙姓张,她爹张屏轩在虢镇是有名气的画家,受她爹的影响,凤仙也爱画,杜适和她在一起,也喜欢上了作画,他们一起画金鱼,画兰草,画松鹤。
凤仙放学后得去跟妈妈一起在厨房做饭,饭后得收拾碗筷,刷锅洗碗,打扫厨房,这些事占去了她不少时间,写毛笔和作画的事只好渐渐放弃。
后来杜适才知道,凤仙来这里是要给录适做媳妇的。杜适注意到,录适和凤仙处得不错,他这时不由想到了姐姐素梅,想到她也像凤仙一样,去到别人家里,给人做媳妇了。
一次杜适和录适在一起,兄弟俩说起了这事。
“凤仙来咱家前,你见过她没有?”杜适问。
“咋能见呢,直到爹妈给我提这事,才知道虢镇那边有个凤仙,才知道她爸是个画家。”
录适和杜适在一起,几乎没有不能说的话,素梅走了以后,杜适觉着唯一的能敞开心思说话的人就是录适,他觉得自己在哥哥眼里也是一样。
“你觉得她咋样?”杜适问。
“你看呢?” 录适笑笑。
“当然好喽,对你对我,对爹妈,我看都好。收拾家里样样不错,学习也行。”
“你说的对着哩。你看她人咋响?”
“你啥意思?”
“漂不漂亮?” 录适这时已经是初一的学生,他像其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朦胧中,开始对异性的仪容有了心理作用。
“这得问你自己,你觉得呢?”
“你看她的脸,红处红,白处白,圆乎乎的,美着哩。”
杜适没说什么,他觉得凤仙长的可以,但没录适说的那么美,他心里明白凤仙的不足在哪里,这,他总留在心里,从没说出口过,而且也不愿听别人说出来,甚至不愿哥哥说出来,因为他对自己未来嫂嫂的印象好,这印象虽然无形,在杜适心里却是有分量的光润的玉物,好像说了瑕疵,就如磕碰了心里的玉物一样,他会不舒服。
过了些日子,杜适隐约觉出妈妈和凤仙的关系不如先前了,他不清楚这种微细的变化开始在什么时候,和为什么才有的。他曾经用心想过原因,,爹爹请来一位友人杨滋来家教两个儿子学习诗文,杨滋比爹爹年轻,诗文学识不浅。凤仙多次听见录适和杜适在朗朗读诗,多次听见杨滋的令人入胜的讲解,一次,求知欲使她抑不住去躲在旁屋,半掩着门倾听,偶尔也露一下脸。这让妈妈看见后,心里起了想法,事后说她不躲生人,用耐人寻味的话责斥了凤仙,凤仙觉得难接受,后来把委屈倒给了录适。从那以后的表现看,录适是将同情给了凤仙,因为录适在学校里接受的教育和观念毕竟不同于爹妈年轻时。
儿子的同情虽然隐约,却在妈妈这里有了察觉,她难以接受,难以容忍这样的现实。杜适记得,有次自己在大屋桌边做作业,爹妈坐在床头上,可能又是为了什么不高兴凤仙,在妈妈低语过几句后,爹爹大声唤来录适说,“去叫你媳妇给你妈端盆洗脚水来!”
“我去端吧。”录适说。
“不要你去。” 爹爹不依,在“不要”上用了力。
“我去不是一样嘛。” 录适的倾向显然在凤仙,他在护着她。这情状不幸正应了郁文当年的担心:“儿子在听媳妇的了,向着媳妇了。” 床上的她难抑内心的忌意,由忌意而生忌火,一方面是儿子,她气恼和痛苦于儿子心迹的离却,同时不甘于失去儿子,她真正恼恨的是凤仙,恼恨她赢走了儿子,赢走了儿子的心,“我把儿养大,给你养下了?!” 她的心在不甘中发凉,她的脸色越发沉阴了,目光定定地注在爹的脸上,那是种期待的目光。
“不一样,就要你媳妇端,不要你这个窝囊虫!”爹爹忽然一声喝斥,吓了杜适一跳。
录适出去了,不一会,杜适见凤仙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地上,蹑蹑地转身走了。
杜适看见了这一切,他年纪还小,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