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适很小时,很多时候是在姐姐背上度过的,素梅抱弟弟抱累了,就让趴在自己背上在前院,后院,和街边走动。那时素梅还六岁不到,一次背着弟弟在后院门槛前跌了一跤,她的脸正摔在门槛上,背上的弟弟哇哇哭,她趴在地上不敢动,怕弟弟从背上掉下来。她懵懂着顺手一抹脸,呀!血,一脸的血。等到妈妈听见哭声赶来抱起弟弟,把她从地上拉起时,门槛处已是一滩血,她的两眼已全被血模糊住了。自那以后,素梅两眼正中处的鼻梁上便终生落下了一条疤痕。
“每次在镜子里看见这条疤就想起你,想起你在我背上的日子。”
“姐,你也好好学,以后也上大学,出息上去。”
“在这上头,我知道自己不行。”
“姐你能行,就像你给我说的,只要好好学,就一定能行。”
“你跟你哥都聪明,我赶不上你两个聪明,我只盼你两个将来学成就够了。我是明白自己的。”
杜适觉得姐姐的话让自己矛盾,为什么只盼自己和哥哥学成,而姐姐自己却这样。同样的爹妈生养,同样的家庭,为什么会是这样。这在杜适心里是个问号。
打第二天中午放学回来,杜适就没再见姐姐在家。
“我姐呢?咋不见我姐在家。” 杜适不解地问爹妈。
“你姐回虢镇那里上学去了。” 妈妈说。
“回虢镇?我姐跟我哥一起刚上初中一年级,在这里上的好好的,怎么要回虢镇去?”
“大人安排的事,娃娃少问。” 妈妈不耐地说。
“咋么不能问嘛,我想知道为啥,为啥不能和我们一起上学。我姐今天走,我一点不知道,也没见上一面。”
“屁娃知道个啥,你再长几年就知道了,去去!写字去。” 爹的脸上带着威严。
杜适猛想起昨晚在篮球场边的那次谈话,到这时候,他才辨出姐姐昨晚那些话里的味道。他的开始抽芽的情感,一时间转成了对姐姐的思念。
这天下午不上学,杜适心情郁郁地来到小屋,他让自己倒在姐姐睡过的床上。枕头边,是姐姐的小园镜,蝴蝶发卡,还有两本薄书——《虹》和《动摇》,他顺手拿起来看,书已发旧,里面还有几页破损。他见书的作者是茅盾,于是心里生疑,他背过《百家姓》,记不得里面有“茅”这个姓氏。他翻开书读下去。渐渐地,他被书里主人公的命运和情节吸引住了,他的思想和阅历还浅,还想不到书里主人公梅女士、章秋柳那敢爱敢恨,敢欲敢求的个性是对传统价值标准的叛逆。他看得累了,放下书本,闭起眼睛,姐姐的面影来到了眼前,他心想捉住这面影,让它定格住不要离开,但一睁眼,那温热他心灵的面影却倏地消失了。再看眼前,姐姐的物品依然都在原处,却都像一张张忧悒的脸,个个在向他述说,“我们没有了主人,她已经走了。”
门口脚步进来了,是录适。
“一个人做啥哩?”
“没做啥。”杜适提不起心情,随便地说。
“来来,我教你样东西。” 录适边说,晃着手里的东西。
“是啥?”
“象棋,你还不会呢,这东西好耍的很,你一学就喜欢上了。”
“你会下?” 杜适平时上学放学,路上经常见街头墙角处一堆一堆人蹲在一起下这东西,自己只是好奇,却不会下。
“咋不会?在我们班里我还是头把好手呢,这次我把棋带回来了,只要学一会会,你就知道怎么走棋了。”
“难下么?”
“比军棋难,你只要知道咋么走步子就算会了。这是个用脑子的活,要想下出路数赢人,就得动脑子。来来,摆棋摆棋。”
学了好一阵,杜适知道怎么走棋了。接着便和录适对下起来,一连三盘全输。动了脑子还输,心里既难过又不服,加上对面录适鼻子里哼哼着调子,和不时吃吃的嬉笑,杜适眼里不由噙起了泪花。
“不下了,以后再下。” 录适看出杜适不痛快,明白自己不该笑人,便起身收场,“走,出去耍去!”
杜适缓了缓心情,跟上录适一起出了门。
这天天气晴好,兄弟俩一起来到东门桥以北老远的一片长满了绿草的开阔地。两人仰躺在草坪上,蔚蓝的天顶像一轮硕大的青磁盘,头顶上的一组白云,宛如镶嵌在青磁盘上的汹涌波涛。两人翻身侧躺,杜适嘴里含着随手摘下的青草问录适,“姐为啥这时候要回虢镇去上学,你知道么?”
“知道的不多,我想是要把她起发出去吧。”
“起发出去?你怎么知道?起发给谁家?”
“那天姐来叫我去后房一趟,我去了,爹妈在那里等着我,给我说姐以后就不跟我同班了,要回虢镇去,要我给班上老师说一声。我问为啥,爹妈没说。后来我想,姐是让许给了人家,过去给人做媳妇去了。”
“姐跟你已经同班到了初中一年级,为啥不让和你一起继续学?要在这时候推给人家?”
“姐比我大好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