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出来, 京中还是一派河清海晏的盛世之景, 熙熙攘攘, 别提多么繁盛。只是街角巷尾, 似乎还能听见有人在谈论传得绘声绘色的流言, 人人都说得万分尽兴,只是在人声渐歇的时候,又有人说上一句——“可仔细着别给九王听去了,先帝宸妃是妖星托世, 妖法滔天, 蛊惑得先帝爷要立她为后。九王虽说不如他娘,但到底也是妖孽, 不然安定长主和寿王殿下怎么会一门心思向着他,万万仔细, 可别给这妖星有可趁之机。”
这话清晰的传入耳中,饶是心中气苦, 但顾柔嘉明白这不过是一群被流言所蛊惑的百姓罢了,也不能与之计较, 只催促车夫快些回府, 要与沈澈商议如何彻查当年的事。只是才回了府上, 却发觉沈澈不在, 问过明月和旺儿也不知他的去向, 顾柔嘉想了半晌, 当即令车夫驱车往京郊的小山谷去了。
因被流言所困, 沈澈这些日子时而心神不宁, 只是不愿让顾柔嘉担心,从不肯在她跟前表露出来。但顾柔嘉与他夫妻一体,又早已心心相印,怎会不懂这许多?然而沈澈不说,顾柔嘉也只做不知道,默许了沈澈不愿她知道的保护之心。
在山谷前,顾柔嘉就下了车,独自一人往山谷中去。七月流火,天气褪去了盛夏的酷暑,变得凉爽起来,山谷里更是阴冷潮湿,山壁上青苔又有生长的意思。甫一通过细长的小路,顾柔嘉则见有一人立在山谷中的坟茔前,他一袭玄色窄身窄袖长袍,身量颀长清瘦,负手而立的样子如同仙人般气度高华,远远看去,这份清华气度之中又好像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寥落,如同冬日的枯树,了无生气,寂寥得要命。
哪怕是初识沈澈之时,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一面。那时的他饶是被无视得彻底,但却也格外的从容坦然。顾柔嘉好像被人割了一刀,一时看不到血,只觉得痛得要命。
宸妃生下“妖孽”的事,几乎压垮了沈澈,甚至让他产生了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是否当真是怪物。
如此想着,顾柔嘉满心凄苦,搓了搓小脸,换上乖顺的笑容来,上前从背后抱住沈澈,将脸贴在他背上,他冰凉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让顾柔嘉轻颤,还是笑道:“我回了家里,四处找你不见,就知道你定然来看母妃了。你真坏,也不肯等我一起来。”
“好容易得了闲,不必去当差,我自然该来看看母妃。”背上一片温软,她的馨香将自己全部包覆,沈澈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道。一面说,一面将她从背上摘了下来,顺势抱入怀中。对上她清亮如水的眸子,沈澈心中一松,好似什么烦恼都能够暂时忘却,捏着她的小鼻子,“可不知是谁坏呢,今儿嘉嘉说要进宫向皇后请安,撇了我一人,我只得一人来看母妃,现下嘉嘉反倒是怨我。”
他轻轻挑眉,俊美无俦的脸上带了几分邪气,看来更是诱人,若非脸色白得病态,只怕更是富有无尽的蛊惑力了。顾柔嘉哼了一声,抽身离开他的怀抱,冲着那无字的墓碑嚷嚷道:“母妃,您瞧他欺负我。”
她娇俏的嗓音含着撒娇之意,让沈澈心中愈发松快。这些日子京中流言越演越烈,为此连顾家都受了不少连累,顾鸿影偏是个护短的,腿脚都还没好利索,就令人将登堂入室大放厥词的人给扔了出去。顾柔嘉在家中是幼女,上有哥哥姐姐为父母分忧,她只需承欢膝下,哪里经历过这样棘手的事,却始终对他不离不弃。沈澈动容之余,又觉愧疚不已。
他分明答应过,要一辈子保护顾柔嘉,但现在,或许他的存在,就是伤害顾柔嘉的元凶。
不知他的想法,顾柔嘉还在“告状”,不想给沈澈打横抱起,吓得轻呼一声,抡着小拳头锤他。她力气那样小,哪里能伤了沈澈,由得她锤了好几下,沈澈才抱了她往屋中去,低声道:“她有没有为难你?”
“她为难我做什么?”知道沈澈所说乃是皇后,顾柔嘉否认,皇后的确是没有为难她的,但那一派惺惺作态的关心,实在是恶心至极。
她皱着小脸儿,加重了沈澈的怀疑:“当真?”
“自然当真。”顾柔嘉点头如小鸡啄米,她生性纯粹,并没有什么心眼,若是撒谎,也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来。沈澈这才放心,抱着她坐在床上,“她只要不为难你就好,她那人阴毒惯了的,但凡出手,就是抱了必胜的决心。何况此刻她若是出手,大可推说是我克了你。”
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顾柔嘉笑着去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什么你克了我?你要是真克我,我新婚当日就暴毙了。何况沈奕数度传出病重的消息,她就是想对付我,也得先行顾念她的宝贝儿子。”说罢这话,她又坐直了身子,清亮如水的眸子就这样看着沈澈,“我今日进宫去,不光是为了去探探皇后的口风,更要紧的是去见姐姐。今日跟姐姐说了一阵子话,只觉得醍醐灌顶。咱们如今已经给皇后逼到退无可退,与其坐以待毙,等她上下嘴唇一碰,又生出什么诽谤咱们的话来,咱们不如先掌握主动权,去查当年的真相。”
那乌泱泱的眸子忽的一沉,深沉的目光闪烁,沈澈神情也沉了下来,低声道:“从哪里查?”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