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张鬼童子平手庆次郎秀益参上,尔等谁敢一战!”
马蹄声嘀嘀响起,一人一骑绝尘而去,直冲向敌方火光最盛、士兵最密的区域。
凸月近满,银光粼粼,平手秀益穿着金甲红袍,胯下是从安达卢西亚引进的白马,手提刃长一尺三寸的大身枪,如黑暗间收割生命的死神一般袭来,威风八面。
夜间乱战,形势难辨,池田恒兴原以为敌人中计,按原计划班师驰援本阵,没想到被截杀个正着,战况自然是十分惨重。泷川一益行事更谨慎些,没急着回撤而是反复试探了几次,形势要稍好些。
不过,三好长逸军虽然取得了一点先手,却也遭遇激烈抵抗,并不能从容应对。此刻平手秀益带着一支机动兵力突然出现,亦是大出三好军意料之外的。
“找死来了!一齐放箭!”
冲了几十步,已经接近战阵,隐约之间,似乎对面有个粗嗓门的敌将咒骂了一声,却没人出来迎战,只听到连续十几声破空之声,嗖嗖的箭雨扑面而来。
虽然是遭遇到叫阵,但三好军上下将士,谁都没有站出来迎战,弄个“一骑讨”的意思。毕竟那都是平安遗风了,战国时代讲究的是效率而不是面子。
平手秀益表面嚣张,却也不傻,冲锋之前,已有了准备,早在接近敌阵时,就驾着胯下坐骑,连续来了两次左右急转,走了一个之字形路线,同时在马上缩着身子,弯腰低头,手握住抢柄的前端尽力挥舞,试图扫落箭矢。
这一系列动作不是一般武士做得出来的,而且面临大军的时候,就算做出来也没什么实际用处。但在目前这个情况下,倒还能有效地抵御射击。
紧接在身后的是可儿才藏,他穿着银甲比平手秀益更为显眼,但身形精瘦矫健,无比灵活,骑术更胜一筹,同样在远程打击下安然无恙。
反倒是排在第三的一柳直末轻轻发出一声“哼”的闷响,竟是中箭了。他穿着黑甲黑衣本是隐蔽程度最好的,可运气实在不佳。
接着数十骑排着松散阵型奔驰而来,三好军中弓弦声又响了第二轮,顷刻间有数人受了伤叫喊出声,甚至有个最倒霉的家伙摔下马来,当即没了生息响动,生死不知。
平手秀益还叫做“庆次郎”的时候,年少轻狂,恃强斗狠,最爱结交四邻的豪勇之士,在其叔父汎秀的默认和支持下,招募了一大批擅长武术的乡野浪人做家臣,总数有六七十,号称百骑,每战冲锋在前,勇猛无匹,令人胆寒。
但再怎么强横豪勇,被击中盔甲缝隙的要害之后,亦是立扑。
生死存在皆在一瞬,倒也顾不上担心队友了。平手秀益避开这阵箭雨,吼了一句汎秀教给他的八字真言:“舍生则生,畏死则死!”,便已经窜到了敌方人堆之中。
三好长逸这次作乱,乃是压上了老本,动员了最忠诚最顽强的根基。用于袭击池田恒兴的这些人马,有半数是跟随过三好长庆的老卒。
所以,敌方虽然慌,却不乱。
眼见平手秀益即将撞到人堆,最前面首当其冲的几个足轻,毫不避让,反而斜竖起长枪,将柄的末端插进地里,彼此交叉掩护,形成正面对上的枪网,打算硬扛住骑士的冲击。
若是当真发生高速的碰撞,骑兵固然会被反作用力杀死,步兵也一定会被击成粉碎。但双方的尸身,以及折断的枪刃,就能有效阻拦后续骑兵的进一步冲锋。
这些足轻,竟在顷刻之间,就果断地做出最有利于大局的判断,打算同归于尽。
然而“鬼童子庆次”岂是凡庸骑士可比?
他胯下战马,也是平手家精挑细选,花了大价钱从南蛮人那里买到的,在界町可以卖到二千贯一匹,堪称神驹。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那疾驰的骏马即将撞上枪尖,平手秀益瞪圆了眼睛,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大喊一声“来得好!”
只见那已经快如游龙的战马,忽的足下生出了风火轮似的,又更迅猛了几分,仿佛要登萍上天了。
时间的流逝似乎出现了停滞,平手秀益驾着神驹,纵身一跃,如流星穿梭一般,赶在敌方枪阵合围之前,冲了过去。
马掌落地,恰好踩断了两根抢柄,强劲的力道,令对面的足轻握持不住,不得不松开手掌。
刹那间平手秀益臂如疾风,势如闪电,月色下银光一闪,枪刃沿着一道曼妙的弧线,连续重击三次,划过三名敌兵的胸口。
在这个瞬间,他凛然宛如骑着巨龙的战神,举手投足皆能取走敌兵的性命,非凡俗力量所能抵挡。
饶是三好士卒们大多身经百战,却也免不了有那么一会儿转不过弯来。
仗还能是这么打的?
抓住这个时机,可儿才藏从沿着平手秀益的左侧突了进来,就像溪水流入蚁穴一般顺滑,没有丝毫凝滞之感。沉重而又修长的十文字枪,在他手里如同巧妇指间的绣花针,精准地刺穿敌方步兵的喉咙。
几乎在同时,一柳直末大喝一声,左手拔出肩窝的羽矢,右臂单擎着一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