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白金汉宫轴心的奢华房间中, 悠扬的乐声伴随着衣香鬓影正给人以无限愉快的享受,这一派纸醉金迷的美好氛围, 令周遭的绝大多数人, 无法感受到宫外所发生的危机。
英俊而优雅的俄国皇太子是人们目前的焦点, 即使再反感沙俄的欧陆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大公爵阁下无论是谈吐、修养还是见识, 都到了足以让人叹服的程度, 更兼之他本人的风度翩翩、形容俊美, 几乎倾倒了在场的每一位女士, 甚至小部分男士。
但在一名他的俄国随扈有些匆忙地来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之后,皇太子当即没有了继续与一名贵族少女谈论肖邦先生最新作品的雅兴,道了声抱歉之后就暂时离开了大厅,在走廊外一处人迹罕至的拐角, 忍无可忍地拉下脸来。
“他们怎么敢!这简直疯了!”亚历山大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不仅是因为圣殿骑士超出他掌控的无章法行事, 更是由于心底那一丝对于英国女王的欣赏。刺杀,是最野蛮、最后患无穷的手段, 往往无法解决问题, 而是制造更多的争端。“他们难道忘记了各国王室一直以来所保持的默契吗?上帝啊!最好让我祈祷他们可怕的计划一败涂地, 否则今晚我就会被愤怒的英国人彻底撕碎!”
“事实上,他们十分自信, 认为此次行动万无一失。”他的随扈低声说, “……至于您的个人安全方面, 圣殿骑士在英国还是留有后手的, 足以送您顺利回国。”
“那么,乔治娜女王……?”
“无论英国的女王遭遇了什么,您都没必要关心这个,殿下。政治需要牺牲,尤其是,别人的牺牲。”
亚历山大抿了抿唇,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过了两秒生硬地蹦出一句话:“那不是政治,那是残暴的恶行!”
他的随扈却说:“不管那是什么,趁着现在英国佬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最好马上离开。”
显然,这位年轻的大公爵殿下还没有能够成为真正冷血的政治动物,他此刻竟然有心思去担心一个注定是本国争夺霸权地位道路上最大阻碍的国家,而不是抓紧逃命……
被沙皇派来辅佐王子的随扈心下着急,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不由地耐着性子催促道:“殿下?”
亚历山大沉沉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白金汉宫内灯火辉煌的舞厅,然后说:“走吧!”
那名随扈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却见了鬼似的瞧见那里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翩翩而来——
大英帝国那位刚刚加冕完成的女王陛下姿态从容优雅,唇边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行动之间看不出半点此前可能受到圣殿骑士自杀式袭击的不适之处,更别提所谓的“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了。
乔治娜轻咦了一声,故作惊讶道:“大公爵殿下,如此步履匆匆,你这是要去哪儿?”
“……女王陛下?”亚历山大显而易见地愣了愣,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自己的随扈,却刚好触及到后者比自己更加震惊的目光。
在他们看来,大英女王一身恰如其分的华美礼服,她的美貌就好像头顶的那个王冠一样闪闪发光,容光焕发,极为动人。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而就在这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汇之间,乔治娜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一分,眼底却更冷了。
“接到一个来自国内的紧急消息,我正要去查看。”亚历山大很快反应过来,致敬道:“见到您真高兴,亲爱的女王陛下,你的姿仪更胜当初。”
“感谢你,大公爵殿下。”乔治娜似笑非笑,视线从笑容礼貌又不失尴尬的亚历山大身上,转向他的那名敢于直视女王的大胆随扈,半是揶揄半是认真,“您的这位随扈,看上去似乎相当勇敢,或许他是一个哥萨克人?”
哥萨克人以游牧为生,这些骁勇善战的骑手是沙俄最强大的轻骑兵,在曾经叶卡捷琳娜女皇对黑海周边的扩张时闻名欧陆,也是一个精于刺杀的族群,可以说是臭名昭著。
亚历山大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随即道:“您真爱开玩笑,陛下,他是纯正的俄罗斯人。”
乔治娜不置可否,只说:“哦,令人遗憾,不是么?”而亚历山大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她就近乎粗暴地掐断了后者的话头,“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大公爵阁下,我认为或许第一支舞,您应该也没有时间来跳了吧。”
亚历山大愣了愣,拿不准这是属于英式微妙的反讽,还是她在过于直白地表达出不愿与自己共舞的意愿,于是说:“您的意志便是我的一切,陛下。”
乔治娜但笑不语。
这位女王陛下深深地看了俄国的皇太子包括后者的随扈一眼,在两人揣揣不安的心跳中,最终只略一颔首,与她身后浩浩荡荡的宫廷女侍们先后越过他们所在的位置,想着乐声早已响起的舞厅前行。
然而只是一背过身,乔治娜的脸色顿时黑沉沉了下来,犹如乌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