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说道:“奴才赞成汗王的意见。我女真一族,世居北地,天寒地瘠,本就不适于生存。加上几十年的征战,物业凋敝,民生困苦,亟需转嫁战争负担。而大明地大物博,幅员辽阔,无论气候、地理,都更加适合生存。虽然明庭主昏臣庸,这些年大灾大旱不断,但物阜民丰,仍然不是我女真族可以比拟的。所以,无论是从扩大生存空间还是从转嫁战争负担哪一方面说,都必须进攻大明。汗王这个战略构想,是非常英明的。”
“以奴才愚见,此时进攻大明有三个有利因素。其一,我主明臣忠,政治清明,全族上下齐心协力,八旗制度建立以后,更是如臂使指,运转自如;而明庭自万历十五年以来,皇帝和文臣产生了巨大矛盾,以至于皇帝怠政,臣子党争不断,内耗加剧,且贪污腐败非常严重。可以这样说,我女真族如初升的太阳,正蓬勃兴起,而明庭就像日薄西山,离没落之期已不远了。”
“其二,我女真族骑射功夫天下第一,连年征战,战力极强;反观明军,多年以来武备废驰,将官怕死,士兵畏战,以奴才看来,也只有边兵还有一战之力,其余内地卫所明军,简直不堪一击。我女真铁骑遇上明军,定以摧枯拉朽之势取胜,这一点勿庸置疑。”
范文程说的第一点,正是努尔哈赤心中所想,第二点,又应和了莽古尔泰,说到这里,努尔哈赤和莽古尔泰都是脸露喜色,其他几位,除了黄台吉外,也都心悦诚服。
范文程何等精明,见诸位旗主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见自己的话已经初见效果,自信心更强了,说起话来,更是顺畅无比。
“其三,我女真铁骑善于野战,不擅强攻。万历三十九年,熊廷弼实行的策略确实高明,如果任由他在辽东经营,我女真怕是想要偏安一隅都难以做到。可喜的是,明庭昏君竟然听信谗言,把他调走。此时不进攻,等到明庭反应过来,恐怕为时已晚。”
范文程一席话说完,莽古尔泰一下子跳了起来:“妙啊!没想到你一个穷酸秀才还真有两下子,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可就是说不出来哩。”
黄台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要是能有如此锦心绣口,我早就把你列为心腹大患了,还能容你如此猖厥?”
“不可无礼!范先生,请你不要介怀。”努尔哈赤知道五子性子粗,说话向来没有遮拦,也不以为意,只是担心范文程心理不舒服。
按说范文程只是一个奴才,况且还不是本族奴才,不必考虑他的感受,但范文程一席话,让努尔哈赤又惊又喜,心里已经把他当作三国时郭嘉那样的人才了。
努尔哈赤素爱《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他的军事才能,大多都是从这两部书中得到的灵感,对鬼才郭嘉当然是非常佩服。
范文程听努尔哈赤安慰自己,微微一躬,道:“三贝勒爷素来心直口快,奴才怎敢介怀?况且,三贝勒爷也没有说错,奴才本来就是一个秀才,不过,自投靠主子以来,得主子不断厚赐,奴才已经不穷了,不知道三贝勒爷哪里闻到的穷酸味?”
“哈哈哈……。”范文程自嘲式地幽了一默,把众贝勒都逗笑了,莽古尔泰连说:“嗯,有趣有趣!”,就连努尔哈赤也为范文程的机智对答给以赞许一笑。
“范先生,你刚才说了有利的因素,不知有无不利因素?”代善怕黄台吉不悦,连忙搭梯子。
范文程道:“回大贝勒爷话,当然有不利因素。”
“哦?讲。”努尔哈赤说道。
“是。”范文程冲努尔哈赤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奴才以为,不利因素也有三条。”
“其一,大明虽然日薄西山,但俗话说,瘦死骆驼比马大,其民力物力短时期内仍然强于我女真一族。如果开战,怕是难以速胜。”
“其二,就像刚才四贝勒爷所言,我们后方还有三条恶狼,如果我们一战而胜,自可震慑他们不敢稍动,如果败了,这三头恶狼肯定趁机扑上来撕咬我们一口,这一点,不可不虑。”
“其三,明军虽然战力不能与我女真铁骑比肩,但目前明庭显然采取的是战略防御态势,如攻击大明,明军坚守边墙、城堡,凭借坚城大炮,正好可以抵消我之骑射所长。但我如进攻大明,这些坚城还绕不过去。我女真本来人少,就是十个明军换一个我女真勇士,我们也经不起如此消耗啊。”
范文程说完,除了黄台吉,座中众人都沉默了。
是啊,范文程说的太有道理了,把敌我长短分析得非常透彻。众人刚才还觉得取明朝江山易如反掌,现在让他一说,又觉得难如登天。
黄台吉跟范文程曾经反复研判过攻明的利弊,当然知道范文程已经胸有成竹。他今天有意让范文程一展才学,好在父亲那里博得好感,如果父亲能让范文程追随左右,那自己将来谋夺女真族的领导权,就更有把握了,因为他知道,范文程肯定是心向自己的。
黄台吉见众人都沉默了,问道:“范先生,你刚才说的话似有未尽之意,不知可有良策?”
果然,听黄台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