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忍不住开口说道,“驸马,如今天下未定,肃贪不能这么严酷啊!否则,怕是会引起政权动荡,给皇兄可趁之机啊!”
方原这次是深深的感到被愚弄了,见她还在替贪官说话,怒不可遏的呵斥道,“公主,不用重刑,不株连,怎么震慑这帮胆大包天,胆敢集体做假账的贪官?!”
公主仍是一步不让的与他据理力争,“驸马,这么做假账,乃是历史遗留下来,约定俗成的,连我和王公公时刻盯着,都未察觉道其中的不妥。可想而知,其他官府的官吏,或许有贪腐的,但肯定也有不知情,按俗规办事的。”
“比如空印案里,方孝孺的父亲方克勤两袖清风的清官,也波及在内被处决。这么不分贪廉的一概定罪,打击面太广了。”
方原被她反驳得为之语塞,气得坐在大椅上,怒气冲冲的道,“那公主认为该怎么惩处?!”
公主不紧不慢的说道,“明律里无明文禁止的就不能定罪,这一次应该就事论事,是军田贪腐案,我们就审军田贪腐案。至于空印案,明明是王府的独立核算团首罪,地方官府从罪。王府可以立刻下令,今后对账不得带盖了官印的空白账册前来对账,而是必须在地方登记账册,盖章完成后,再送来王府进行对账。至于沿途消耗的,就依照驸马的法子进行朱笔批改标注,再盖章确认。”
方原默不作声的盯着桌子上的口供,对公主从轻处罚的建议,是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公主见他不否认就是默认,便替他下了旨令,“三叔、胡统领,将福州、泉州、广州、肇庆四府的官吏全释放了,并告知今次所犯过失,令他们上奏书认罪,并主动在奏书里提出修改空印对账的疏漏。再传达到每个州、府、县,过往空印之事既往不咎,从明年开始,必须按照新规进行账册编订。”
景杰、胡琦二人再次望了望方原,见他仍是没有开口反对,便知他真是默认了,忙拱手领命去了。
众人离开之后,公主见方原还是余怒未消,这才换做和颜悦色,柔声说道,“驸马,我代你下了旨令,乃是妇人干政,我甘愿受罚。”
方原其实在心里早就认同了公主的说法。
他辖内的领土是越来越大,至少有七、八十个州府,近八、九百个县。要统治这么大领土,就绝不能再学着之前,为所欲为。
经营一个公司靠智慧,经营一个国家,那就要靠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法无明令禁止便可为,纵然这帮贪官有过失,但也是钻了官府律法的空子。找不到他们违法乱纪的真凭实据,便不能凭着性子滥杀,否则必然会人人自危,暗流涌动,不利于政权稳固。
方原之前一直不开口是因为下不来台,喊打喊杀的是他,转眼又想放人也是他,如此任性妄为,众目睽睽下怎么收场?所幸公主及时站了出来,替他化解了尴尬,他从内心其实是感激公主,而不是恼怒。
方原轻轻捏着她的手儿说道,“娖儿,从今日起,由你和王公公带着王府的锦衣卫,彻底清查独立核算团。核算团里所有涉案之人,该抓的抓,该关的关,绝不许有一条漏网之鱼。”
公主见他终于要对独立核算团出重拳打击了,那就意味着小苑在他心目中是彻底的失势,心中也是一喜,但花容还是保持了一贯的从容,淡淡的说道,“整顿独立核算团可以,但事关苑夫人,还有安国郡王,还是驸马亲自出马为好,否则还以为我在借机打击报复。”
方原也认同了公主的说法,小苑根本就没将公主放在眼里,方原不亲自出马,怎么震慑得住这个无法无天的苑夫人。
次日清晨,方原、公主二人便带着五百锦衣卫回了苏州府。
方原面色阴冷的进了王府,直接便到了小苑居住的别院,神色阴沉的吩咐下人,将方和、方麟全带了出去。
马一山带着锦衣卫在寝居外严加看守,寝居内只留下了他、公主、小苑三人。
小苑见方原气势汹汹回了,还带着公主一起前来。公主的脸上虽不见喜怒,但却能从眼神中见到一丝难以琢磨的喜色。
她内心微微一怔,已隐隐生出一丝危机感,但面上还是平静如常的望着方原,“公子,你突然回府所为何事?”
方原坐在桌子前,冷冷的盯着她问道,“苑夫人,浙江军田的粮仓烧了,你是什么说法?!”
小苑心儿一沉,果然是军田之事东窗事发。
她低了目光佯作心虚,沉思不语,内心的念头却在飞转,思量着对策。摆在她面前的,其实也就只有三个选择,一是直接抵赖,咬死不认;二是避重就轻的承认;三是栽赃给他人,由他人来背黑锅。
在这三策里,既然军粮之事已曝光,麻林也好,独立核算团的秋霖也罢,必然是方原严审的对象,她一味抵赖咬死不认,肯定是过不了关的,这一选择可以直接放弃。
若是栽赃给独立核算团的秋霖,看方原、公主的架势,显然不是推出一个秋霖便能了事的。而且秋霖知晓她太多的内幕,若是熬不住锦衣卫诏狱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