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早先还跑了一趟永顺胡同,结果扑了空, 问了石家留下的家人才晓得石咏他们又都搬回椿树胡同来了。
贾琏满心喜悦, 当即出了正阳门,赶往琉璃厂附近石咏家。他与李寿等人都很熟, 又知道女眷都搬去了隔壁,便干脆随李寿一起进来,来到石咏屋外, 激动无比, 要将“好消息”告诉要好的兄弟。
“茂行,我补上实缺了!”
贾琏一派兴高采烈, 早年间他身上有个捐来的同知, 但是一直不曾补上缺。上次石咏和薛家一起联手搞拍卖会, 贾琏拍到了一只苏麻尼青大瓶和一只元代的剔红漆器,就是为了走动走动, 看看能不能补上个实缺。
这年头, 捐官候缺的人着实太多了, 若是不走动,吏部根本不会记得还有你这么个人,管你是哪家的世家子弟。为能出仕,贾琏已经等了三年,本来托了二叔贾政,可是等来等去荣府二房始终也没动静, 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干脆自己出手, 趁年节之时走亲访友的时候,到吏部左右侍郎那里都见过,该走礼走礼,该嘴甜嘴甜。
说来也是贾琏走运,前次京里办拍卖会,排场极大,京里上上下下事后都听说了,对这拍卖会都感到十分好奇。
而贾琏送出去的那两件古董,分别附有拍卖会颁布的“证书”,证书上写明了是某年某月某日在松鹤楼拍得的藏品,甚至还有知名的古董商人给这器物所写的“鉴定”,说明是元代真品,非仿冒之物云云。
虽然这证书上没有写明价格,但至少证明这东西价值不菲,而且是正轨渠道得来的。因此吏部左右侍郎都各自笑纳了,回头将补实缺的名单一对,两人相视而笑。
贾琏这边也随即得了消息,兴奋之下,赶紧过来告诉石咏,又要拉他去吃酒。
石咏自然也为朋友高兴,又怕他这样兴头上到外头吃酒会生事儿,索性将他留在自家,命李寿去前门那里的酒楼叫了几个菜回来,石咏在自家张罗了些口味清淡的果酒,陪贾琏小酌。
贾琏很开心:“好多年了,这回腰板儿终于能直起来了。”
荣府里两房,长房除了贾赦身上袭了个一等将军的世职之外就再无旁的实缺;二房贾政原本一直是打算科举出仕的,后来蒙恩赐了工部员外郎,接着又升任郎中,不管怎么样,是实打实的六部官员,就是官职还不够高而已。
如今贾琏自己谋到了实缺,就也不计较叔父不帮自己张罗,反而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如今他是正五品的同知,又是放的外任,总算能好好显显本事,教府里的人看看了。
石咏连忙问他是哪里的外任。贾琏便说是山东道上沂州府,他这个同知,乃是管钱粮的。
石咏连忙恭喜贾琏,沂州府他知道,就是后世日照一带,靠着海,听说是个物产丰饶的好地方。“这下子琏二哥可以好好出京松快松快了,听说那里靠着海,出产又丰富,琏二哥哥若是喜欢海鲜,在那里指定会有口福了。”
贾琏却一挥手,很认真地说:“哪里就是去刮地皮了?既是教我管着钱粮,我就得把那钱粮管管好,总要对得起一方百姓才是。”
他原本一直没机会做官,一旦做上了官,便起了心要好好做一番事业。
石咏立时该了肃容,伸手给贾琏斟了一杯酒,郑重对他说:“难得琏二哥有这份心,我得替沂州府的百姓谢谢你才是!”
他说得格外认真,结果弄得贾琏哭笑不得,说:“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
不少人都将外放实缺看成是捞钱的好机会,贾琏也知道这一点,可是这是他初次做官,他实在是憋了口气,想做出一番成绩出来,回头吏部考评的时候能评个“优异”。
石咏却提醒他:“既然如此,琏二哥还是给家里打声招呼,看看有没有办法物色到可靠的幕僚。还有,若是有熟悉山东那边地方的官员,琏二哥趁着还在京里的功夫,可以抽空去拜访拜访。对了,听说尊亲林大人还在两淮盐政任上,林大人那边也可以……”
“对!”贾琏一想起姑父林如海,登时兴奋起来,“年前姑父有信过来,还问过我补缺的事儿。我这就去信给他,请姑父也指点指点我,幕僚的事,也许姑父能帮上忙……”
两个人谈谈说说,将石家佃户李大牛家自酿的野桃酒喝了一坛,贾琏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说:“你家这酒真好,喝着虽然淡了些,但有酒味儿,又不误事儿!回头送哥哥两坛?”
石咏自然答应了,看贾琏确实神智清醒,如来时一般兴奋,便放了心。但他还是唤了贾琏身边的兴儿进来,命他好生服侍主人回府去。
*
只可惜贾琏高兴了没两日,过了几天,又没精打采地过来找石咏,说是补缺的事儿,黄了。
石咏听了吃惊不小。
他知道贾琏的性格,不是个喜欢无事喜欢炫耀的人,顶上沂州同知的缺,若不是板儿上钉钉的事,贾琏绝不可能跑来与自己分享。可眼下看起来,贾琏此前确实是白高兴了。
“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