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没有一丁点饥饿的意识,也嗅不到饭菜的香。花儿将饭碗伸到她面前,她连瞅都不瞅一眼。花儿拿一个剥好的咸鹅蛋搁在她的唇边哄小孩子般的哄她吃一口,她不胜厌烦的抬手把咸鹅蛋打落在地下。花儿的耐心一点点逝去,她指着莲花大骂。胡丽娜和翠花拉花儿去了前院。莲花站起身驱赶走两个弟弟,关闭了院门随即落了锁,去灶屋南头那间屋子里掂出大红盆撂在压水井的出水铁筒前面的砖地上,端起搁在压水井铁三角底盘上的储满水的茶缸子,倒引水在压水井里,抓住铁杆子咣当咣当往大红盆里压水。
依照风水上的讲究,压水井的出水筒朝向东南方,它的位置在东屋南头,跟大门口相距两步多远,跟东面的围墙相距一步多远,此外出水筒下方是一片砖地面,它和院墙之间是砖头铺成的又宽又浅的淌水沟,它与墙根底部那个仅能钻过一只猫的墙洞相连接,倒掉的废水经由它们流淌至院墙外面,然后通过横过南北路的水道汇聚在乔大爷屋后西北角紧挨南北路的废水池里,李老太屋后院子中的那个废水池早被李石磙拉泥土填平了。
压水井一经出现,便以它的快捷、方便以及水质干净、甜蜜受到广大村民的喜爱,在短短一个月内,叶寨村中百分之三十的人家都打了压水井,那些经济拮据的村民尽管没闲钱打压水井但也不再去公用水井里挑水了,他们习惯了掂一只水桶去邻居家里压水用。当一个新的习惯养成时必定会涤除一些旧的习惯。原先以盛水为己任的水缸这会儿要么被搬出灶屋改作他用例如存放粮食,要么继续留在灶屋内但不盛水而是摇身一变为面缸。村子里那两口水井也因此而失去了往日的喧哗和用处,人们在弃置它的同时还担忧它的存在暗藏隐患,说不定哪个小孩子一不留神就掉进去了,可也能有轻生的女人一头扎进去,因而没过多久人们便自发的拉土塞填了它。那棵被雷劈成两半的枣树也不知给谁刨了去。
莲花压满一盆水,脱去衣裳把它们搭在铁丝上,随手拽下毛巾走回到大红盆跟前,像小时候下河洗澡那样先撩水拍拍膝盖、胸脯和脑袋瓜子,抬脚站在大红盆里。刚压出来的井水是清凉的,远比河水凉得多,莲花的身上霎时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却反倒刺激得她索性坐在凉水里,水便溢出盆沿儿去了,宛若她心中的忧伤。莲花不晓得该如何度过治国不在的岁月,在这个家里,乃至在整个叶寨村,往更大里说在整个世界,治国是她唯一的知心朋友,有些事儿,譬如初潮,她不跟娘讲,更不跟姐姐讲,只跟治国说。她的这种心理,应该称之为一种病态,因为绝大多数女孩子都跟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姐妹无话不谈。
莲花的身子已经发育得近乎成熟,她的胸要比翠花的大出好几倍,她的腰身也比翠花的丰满耐看,翠花的身材得到了花儿的真传,但莲花却不是的,他跟这个家庭中的任何一个人没一点血缘关系,所有的只是亲情,她不如翠花高挑。莲花茫然的往白皙细腻的身上撩水,哗啦哗啦的响声如细小的波纹于黑暗中漫不经意的向远处传播。忽然间她笑了,浅浅的笑靥里铺满红霞,明亮的双眸犹如天空中最闪亮的星星。星星眨巴着忧郁的眼睛,似乎在诉说满怀的心事。她站起来,抬腿迈出水盆,凭着感觉穿上拖鞋,拿毛巾擦拭了身上的水珠,穿好衣裳拿钥匙打开院门锁,将院门虚掩了回屋休息,却于梦中嘤嘤啜泣不止,害得晚睡的翠花不得不起来把她推醒。姐妹俩早在几年前就已分床独睡了,不过都在西屋中。